余正飞小时候患了小儿麻痹症,落下了后遗症,右腿萎缩,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大家都叫他拐子。他听了香婶的话,心里极不舒服,说:“人家大喜事,你香菩萨担这个心!是人么?”
香婶被呛得难受,反驳:“我又说了什么?你这个拐拐!”
余正飞更是心里不爽,气愤地说:“你心里明白!”
胡巧云听出了意思,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余正飞的拐脚,把头扭到一边窃笑。九根手指头的任夏根也来听新闻了,听到这里也笑。
余正飞想发更大的火不知怎么发,正好余大富走过来发指令:“大家笑够了没有?前两天下过大雨,出不了工,在家搓草绳!”
余正飞不服:“搓个毛,搓那么多绳子上吊啊!”
任夏根偷着竖大拇指大赞余正飞的勇气,被余大富发现了,怒目圆瞪:“拐拐,你可以不搓,工分你舍得,可以睡大头觉去!”
余正飞这下不敢争了,看着余大富背着手踱走了,很有派头的样子。
香婶跟在余大富后面,边走边说:“搓绳子、搓绳子。”
任夏根压低声音,学着余正飞说:“搓了上吊啊!”
余正飞这下又来了劲:“瞎指挥,搓搓搓,搓个毛!你看那根扁担,老婆生了只猴子,走路都神气多了。”
大家说归说,笑归笑,每天还是要按步就班地参加队里的生产劳动,听余大富的指挥。
余半文生下来时又黑又瘦又多毛,就像余正飞说的一样,确实长得像只猴子,于是,所有人按照习惯给他取了个外号:猴子。可能确实比喻得太恰当了,就连余大富夫妇也叫他猴子,“猴子”成了余半文的乳名。
再来看看和余半文同一晚上出生的余火金的女儿,取名叫小丽。由于她生下来时就白白胖胖,也被余正飞赐了个外号:壮婆子。余春根家的儿子取名小强,由于他生出来时腿看上去比较短,也有个外号:墩子。
在农村,生个男孩似乎就是比个女孩光荣,虽说任硕美表面上直夸孟春姑会生,生个女儿美得像仙女一样,但孟春姑听了心里还是不舒服,反过来夸:“哎哟,你洋猪婆才会生哦,生了个孙悟空,大闹天宫,以后出息可大了。”
“唉,孩子莫跟孩子比,各有所长,各有所短,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又知道以后的事呢。”香婶心肠好,好像怕两家比孩子比得伤了和气。
任硕美天生一对大奶子,虽然吃的依然干咸菜、干萝卜之类,但是奶水仍然如长江之水源源不断。余半文每天吃得饱饱的,任硕美的奶袋子还是胀得难受,奶水经常像射尿一样飙出来,把她的衣服都弄湿了,也是挺烦人的。可是,就是如此充足的奶水,余半文吃饱了睡,睡醒了吃,就是不见长肉,也是令人想不通。
满了月,女人是一定要回生产队开工,中途允许回家喂一次奶。余半文临时交给他的太婆朱梅英带一下,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说起来,余半文这个太婆也是村级知名人物,出名的原因是曾经多吃了几块糠饼拉不出屎,憋得半死,最后还是乡下郎中用针夹子把她屁眼挖通,救了她一命。有道是,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到了她这里应该是,没有掏肛术,莫啃糠饼饼。在她有这段光辉灿烂的历史的前提下,再加上言行举止端庄,人们给她冠了个美名:屁塞公主。
再说余大富的父母,都是四十多岁的人,是大家庭里的主劳力,人都老实巴交。任硕美对他们没多大意见,只是有一点让她心里不舒服,那就是她生孩子的时候,他们都睡大头觉,根本不关心一下。余大富分析说:“你看他们白天累了,一大早又要起来干活,不可能一整夜守着你。中途我妈不也是来看了一下么?问我要不要帮什么忙,我说有接生婆在,多半不会有意外,她才走的。”任硕美仍是不能释怀,责问:“照你这样说,他们还是有良心的,那为什么我坐月子时,一点补品都不拿过来?有这样做大的么?”余大富反驳:“不是抓了一只老母鸡给你吃么?吃了就不记得!”
一听这话,任硕美更是生气了,说:“你还好意思提那事,五年的老母鸡,不是拉痢快拉死还舍得给我吃么?炖了几个小时都吃不烂,搞得我剔牙都剔了半天,我会忘么?永世记得,感恩戴德!”余大富听了呵呵一笑,说:“等下送只小鸡给你吃,又说是打鸡瘟打死的。别生气,明天我杀只鸭子给你补补,不上火。”
任硕美知道老公不想和自已吵,也就没有再深究下去。至于杀鸭子补身子的事,余大富也知道她无论如何舍不得的,因为鸭子正开始下蛋,她捡一次蛋就笑一次,好像捡金元宝一样。
再来看看屁塞公主朱梅英带孩子的事,也委实苦了她。余半文吃完奶睡不了多久就会醒,醒了张着小嘴,头左扭右扭找奶吃,找不着就哭,哭得她寒心,也跟着老泪纵横。她左哄不是,右哄不是,最后急中生智,撩起衣服把自已皱巴巴的奶子给他吸。这小家伙也怪得很,含着太婆的干茄子就不闹了。见孩子不闹了,她的心才平静下来,对着怀里的孩子说:“你还吸得出什么来呢?我看你就是假饿,就是不想让我歇一下。”
有一回,朱梅英哄孩子的绝招被任硕美发现了,很是不快,向余大富抱怨:“你奶奶用那种绝招哄孩子,也太不讲卫生了!我看她至少三年没洗过澡,让孩子吸她的干茄子,说不准那天就害什么病了。”余大富笑了笑,说:“这又有什么办法呢,孩子爱哭,不这样安抚也会哭出病来。有的老婆子实在无奈,手指蘸点蜜糖,放在孩子嘴里哄,也不见得干净。”任硕美想了想,觉得也是,没有再说什么。
天气渐渐地热起来了,花生地里的草比花生长得还快,社员们必须起早贪黑和草战斗。烈日当头,妇女们身上穿着薄薄的的确良衬衫,拼命抡锄,汗如雨下。当时也没有文胸之类的玩意,至于什么肚兜,这个地方的女人也免了,就是相信的确良,穿着它也的确凉快。像钉子奶、碟子奶的妇女胸脯和男人没什么区别,即使是曝光了也无所谓,光天化日之下反正男人见怪不怪。袋子奶的妇女就有些不爽,不单有点暴露,弯腰用力,两个奶子就像两个秤砣在胸口晃荡,怎么说怎么不舒服。
任硕美算是秤砣中的秤砣了,多晃几次,奶水便喷射出来,把衣服都湿透了。歪眼斜鼻的三尺婆孙米花瞅了瞅她,不怀好意地说:“任家人,你这样像射尿一样也不是办法,不如用根红头绳把两粒葡萄扎起来挂在脖子上,更好受些。”任硕美瞟了她一眼,顶她:“你又不是没生过孩子,犯得着这样取笑么?”
慈眉善目的香婶说:“硕美啊,跟你说句正经话,你可别以我是嘲笑你什么。像你奶水这么多,你家猴子又吃不完,让猴子他爸吃一点。奶水是女人的血,最补身子,浪费的确可惜。”
一时,任硕美不知该如何接话,好像香婶说得有几分道理似的。
一旁的雀斑脸胡巧云哈哈大笑起来,嘲讽地说:“任家人,你可一定要听香菩萨的,学她叫老公吸你的奶,营养丰富。你看人家老公壮得像头牛,晚上干起事来肯定猛得很,哈哈!”
香婶听得很是刺耳,冲胡巧云说:“人说话狗插嘴,人家穿衣你穿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牛屁眼里拉不出白屎!”胡巧云不甘示弱:“香菩萨,教人这个,自家的丑露出来还有脸,就你吐得出象牙,就你拉处出白痢!”香婶气急了,提高嗓门儿说:“我是没脸见人,我要戴戏面壳壳见人,哪里比得了人家!人家夜里被老公扒光了衣服,人家被老公用麻绳捆在木梯上,嘴里还堵上毛巾过了一夜。不是哭到队长那儿,这光彩夺目的事情还真没人知道。”
胡巧云被揭了短,暴跳起来:“我乐意,我欢喜,关你屁事!喂奶给老公吃,把老公当儿子,有本事,有能耐,天下第一!”
“哈哈……都是女中好汉,服服服……”孙米花笑得鼻涕直往下流,用两根手指捏着鼻孔,身子往前一倾,往外使劲一喷气,随即,挂着鼻涕的两根手指往边上一甩,正好甩到了余正飞的脸上。
余正飞隔着孙米花起码也有三把锄头的距离,一时还不知道是谁把鼻涕甩到自已脸上来的,见孙米花正自已的裤脚上擦手指,便知道是她做的好事。
“三尺婆,你甩脓也不看着点人,甩老子一脸!”余正飞揪了一把嫩草擦了擦脸,忍不住呸了几口,觉得实在恶心。
孙米花理亏,弯着腰锄着草,没有说话。她老公余秋根过意不去,冲她吼:“眼珠子长到屁股上去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说说说!”孙米花嘟着嘴反驳。
气氛有点紧张,在前面锄草的余大富双手拄着锄头把,扭过头来说:“你们这些婆子吵吵吵,我真是忍了很久。草都长得有人高了,还有心思吵,有力气往草上使,不吵会成哑婆子!”
这下没人再敢出声了,一场风波就此平息。
好不容易,夜幕再次降临,大家拖着疲惫的身体各自回了家。
余大富吃了晚饭,把碗洗了,洗碗水喂猪,已经很晚了,便倒在竹床上睡觉。
朱梅英在他们收工回来时,把孩子送来了。此时,孩子吃饱了奶在摇篮里睡着了,任硕美抓住这个机会坐在木盆里快速擦了一下身子,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来到余大富面前,用手推了推他。
“什么事?困死了!”余大富动也没动,软绵绵地问。
“没事,想犒劳一下你。”她神秘兮兮,解开了上衣的扣子,露出一对馋死光棍、气死寡妇的骄人大乳来,说,“奶水反正孩子吃不完,你也吃一点,补补。”
余大富一听,哭笑不得,说:“我妈的奶我没吃够,我还要吃老婆的奶,你今天发什么神经?”
“说正经的,人家香婶就是这样做的,你看香婶她老公壮牯建山,长得多结实!那像你瘦得风一吹就倒的样子。奶水多了,胀得也难受,你不吃也白白挤掉,浪费可惜。”任硕美正儿八经地说。
“你怕浪费就挤在碗里自已吃,打死我也不吃!就喜欢听那些婆子的无聊话,古里八怪!”余大富不再理她,睡自已的觉。
老公死活不吃自已的奶,任硕美想了一个办法,把奶挤在米汤里,一点看不出来,让他喝。
有一回,余大富嗅出了奶味,很不高兴地说:“硕美,你做饭的时候最好把手洗干净点,做出来的饭菜难闻死了,尽是奶味。”
任硕美故作生气的样子,说:“我身上、床上、衣服上,到处都有奶味儿,你要是嫌这味道难闻,以后不生就是!”说得余大富无言以对。
余大富喝奶水米汤,日子一长,果然见了些效果,腊黄的脸有了红润之色,精神状态大有改观。
这天,雀斑脸胡巧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余大富,诡异地笑了笑,说:“啧啧,队长,你精神劲儿不错,准是学壮牯,吃了自已女人的奶,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