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东帝感受到了大家的紧张,不觉面色柔和了一些,罕见地笑了两声:“呵呵,朕很吓人吗?”
“你们把朕当成你们的夫子,不必这般拘谨。”
当成夫子?那我真的要紧张了。宁平安心想。
她原本不是很在意今天的考学,内心笃定玄东帝就是想找个由头试探一下自已是否和通天碑有关。
没想到这个考学是来真的。
玄东帝使了一个眼色,一旁的大太监闵公公便端着一叠纸,给每个人面前放了一张。
宁平安瞥了一眼,上面写着八个大字:日月交迭,春秋代序。
她抬眼扫视了一下其他人,看见殿内的几个人神色各异,徐清书和崔钰亭都面露难色,沈畅显和玄祁小王爷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眼见所有人面前都分发好了,玄东帝开始发问:“你们觉得,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
堂下噤若寒蝉,无人应答。
“你们思考一下,稍后答复亦可。”说完他拿起桌案上的一本折子,随意地批阅起来。
等到手里那本折子翻完了,他信手把它放下一放:“想好了吗?”“谁先来说?”
“没人主动说,那朕就随意抽人了。”
这该死的熟悉感。宁平安立刻本能地把头埋得低低的,避免自已的脸被看见。
她的对面,徐清书的脸已经快要和桌案贴在一起了,可还是逃不了被点名的命运。
“徐清书,你说说吧!”
玄东帝的声音犹如晴天霹雳,炸得徐清书心里阴雨密布。
她不得不把脸抬起来,眼睛还是不敢往上看,颤抖着念出面前这几个字:“日月交……日月交……交什么呀……”
“我不认得……”
“后面的我认识,春秋代序……”
“哈哈……”玄东帝没有生气,在他看来,女孩子学问方面不必过于苛求,能简单识得几个字便可,徐清书年仅九岁,八个字里面认识七个,已经非常不错了。
“看来你祖父对你要求不严哪,哈哈!”玄东帝一向敬重徐兆学,这也是他面对徐清书丝毫不恼怒的原因之一。
徐清书缩了缩脖子,偷摸着翻了一下眼皮,给对面的宁平安一个“学着点儿”的眼神。
宁平安回了她一个小白眼,你厉害,这都被你蒙混过关了。
“崔钰亭,你爹是太傅,朕年幼之时,他还考过朕……”
玄东帝意味深长地看着崔钰亭,后者的身影随着他的话越缩越小,都快缩到桌案底下了。
“今天朕来考考你,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
崔钰亭内心疯狂呐喊:我爹是太傅关我什么事啊!
徐清书她爷爷还是东临书院的知院呢,她不也连字都不认识吗?对了,她连字都认不全,我全认识,我至少比她强!
想到这里,崔钰亭信心大增,张口就来:“意思就是说,太阳落山,月亮就升起来,春天过完了,秋天就到来了……”
说着说着他又发觉不对:“咦?春天过去了,应该是夏天了呀……”
“为什么这里写的是秋呢?难道是写错了吗?”
“哈哈哈哈!”
玄东帝被逗得哈哈大笑,引得一旁的闵公公都跟着面带喜色。
自从慎敏皇后现出真身被发落后,他已经很久没见玄东帝开怀笑过了。
“沈畅显,你说!”
沈家与织造司往来密切,玄东帝早就听闻沈崇理很是注重这独孙的培养,也知道这沈畅显早两年还是个纨绔小少爷,近年来不知怎的了,突然就懂事了,长进了不少,因此有心考考他。
“回陛下,这句话应该是由‘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演化而来,出自先秦屈原的《离骚》。”
“我的理解是,太阳与月亮相互交迭,这种变换从不曾停歇;春天和秋天相互交替,永远没有休止。”
说罢他看了一眼崔钰亭,补充道:“当然这里的春和秋,并不是严格按照季节顺序来排列的。”
“古人多用春秋代指一年四季,也可以表达一个时间段,是一种虚空的、笼统的概念。”
沈畅显一席话说得头头是道,宁平安暗暗点头,看来这小子经历过挫折后真的成长了呢。
玄东帝看起来也满意他的回答,听得连连点头:“不错,有理有据,还知晓出处。想必平日里是用了功的。”
他朝一旁候着的闵公公一抬手,后者连忙端着一个托盘过来。
托盘上面是早已备好的几个盒子。玄东帝随手拿起一个:“这是朕往年用过的湖笔,赏你了。”
皇帝赐下用过的御笔,这可是莫大的殊荣啊!
沈畅显赶紧跪地谢,随后颤抖着双手接过。
爷爷啊,咱们老沈家出息了!我没有让您丢脸!
爹啊,儿子做到了,儿子给你挣回来一个最珍贵的传家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