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婉婷好奇地往孩子身边挤,她未曾听过宁家小千金与自已相公长相酷似的传闻,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
一旁主动给她让出位置的其他家眷们表情复杂,有看热闹的,也有同情的,众人目光聚焦在崔婉婷的脸上,眼见着她白皙的脸蛋从白变红,又从红转黑。
崔婉婷和奶娃娃面对面,短暂的震惊、疑惑之后,眼里涌现的全是愤怒。
“薛锦源!”崔婉婷的尖叫声盖过了男人们的高谈阔论。
薛锦源彼时正在与旁桌的同僚悠闲碰杯,听见这一声尖叫,先是一怔,觉得面上有些挂不住,抬眼看见老丈人崔太傅正看着自已,便强压下愠色,顺着崔婉婷的喊声看去:“夫人,你唤我何事?”
“你自已来看!”崔婉婷看都不看他,语气冷到了冰窖里。
“……好好好……”薛锦源谄笑着缓解尴尬,加快两步向崔婉婷走去。
“哟!是急着叫我来看宁兄的小千金呀!”薛锦源一眼瞧见众人围着的奶娃娃。
“夫人也真是的。”薛锦源嗔怒地看崔婉婷一眼,转头逗了逗孩子:“这孩子长得真好!”
他伸出手指勾勾奶娃娃的下巴:“嘬嘬嘬,你看看你姨姨,急着叫叔叔来看你……”
整个画面就是一个男人捧场地逗着朋友家的孩子,自然得无可挑剔。
“你……你看看她长得……”崔婉婷声音低了一些,仿佛理亏的是她自已。
围观的家眷们也满肚子疑问,看这薛家公子的反应,倒是一点也不心虚啊!
“哦!哈哈哈哈!”薛锦源拊掌大笑:“果然啊!果然长得像我!”
此话一出,给崔婉婷和家眷们都整不会了,大家纷纷怀疑,他是不是不知道别人孩子长得像他意味着什么呀!
薛锦源见众人愕然,主动解释道:“嗨!前些日子我就听说了,说宁家新得的这小千金,长得像我!”
“我一听,发自内心的高兴啊!”
“我和宁兄虽不同姓,可从父辈起就是好兄弟,我们俩更是从小一起长大!”
“如今宁兄的孩子与我有几分相似,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这要是换了其他人,可能会有所误会。”
“可放在我俩身上,完全不是问题!”
“第一,我薛锦源坦坦荡荡,与嫂子也是清清白白!”
“第二,我宁兄也不是那种捕风捉影颠倒是非的人,对吧?”说着他还对着宁元铎挑了一下眉。
宁元铎还未回应,就有家眷迟疑地说:“可这孩子,确实和你长得太像……”
“世间相似之人千千万,只不过大部分都不会相遇罢了。”
“西晋末年将领刘琨,与东晋权相桓温,两者年岁相差四十多年,不就长得很像吗?”
“宋朝开国太祖赵匡胤,与金国第二代掌门人完颜吴乞买,两人相隔一百多年,据传两人长得像是共用一张脸!”
“我和这孩子,只是凑巧同时出现在了东临城而已。”
“这更加说明我和宁兄之间有缘哪!”
宁元铎不禁对薛锦源刮目相看,看来他当年要是不从军,去讲话本子也是能红透东临城的。他这指鹿为马且言之凿凿的本事,真是让人不得不服。
在场的好些人,就已经被他说服了。
有人顺着劝和:“薛公子所言也不无道理,我也见过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人,好奇一问,两人来自天南地北,根本无交集!”
“是了!如此说来,我想起有一次在集市,远远瞧见我家夫人,结果我夫人当天在府里半步未出!”
大家打开了思路,纷纷回忆起自已的人生中多多少少都有遇见过相似之人的经历,气氛由刚才的剑拔弩张,再一次扭转到感叹宁薛两家世代有缘之上来。
崔婉婷明显信了薛锦源的说辞,被他安抚了几句便不再闹,崔太傅虽说内心存疑,也不愿在大庭广众之下再去深挖,万一又挖出点什么来,自家不是也要跟着丢脸吗?此刻只好强打起精神装作毫不在意。
余曼文守着奶娃娃,方才孩子被刘阿婆抱出来后,她小憩了一会儿,此刻梳洗后来到席间,并没有听到薛锦源刚才那番精彩辩论。
与众人打过招呼后,她得体地与几位女眷们交谈着,崔婉婷刚才那么闹了一通之后,主动凑过去与余曼文说笑,不知是要展示自已对薛锦源的信任,还是想进一步试探两人的关系。
余曼文应对自如,谈笑间神态自若,未见丝毫异样,崔婉婷可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各位叔伯姨娘,今天这般高兴,给大家表演个节目吧!”人都到齐了,该宁平安出场了。
小孩子表演节目?男人们兴趣缺缺,倒是几位女眷们接了话:“宁二小姐,你有什么节目呀?”
宁平安神秘一笑:“不是我,是我从城南请来的盲弦艺人,他会好多戏本子呢!”
“嗨!你早说呀!”女眷们笑开了怀,大家都是话本子重度爱好者。
一位年轻一点的姨娘嗔怪道:“对呀,早把他请出来,就不用听这帮男人的了……”说着朝仍在谈论家国大事的男人们嫌弃地挤眉弄眼,其他女眷们心领神会,也跟着嗤笑。
宁平安往厅堂正中走去,随后轻咳一声,又拍了拍手。就见一个抱着三弦的瘦高个男人走了出来。他步伐稳健,径直走到小女孩身边站定。若不是凹陷的双眼有些瘆人,这利索的举手投足哪能看出来是盲人呢?
“确实厉害哦!”年轻女眷小声赞叹:“听声音就能找到位置!”
她旁边一位年长的姨娘眯起眼睛打量着眼前的瘦高个,了然地一拍桌子:“是他啊!我认得他!常年在南街早市那边说唱戏本子!”
“是了!我也见过,据说听力极好,那一带很有名呢!”
女眷们声音不大,夹杂在男人们的杂谈声中不甚分明,可那瘦高个一声不落地听到了耳里,嘴角挂上得意的笑:“多谢各位夫人小姐谬赞!”
“我曹瞎子确有三绝,一是话本子唱得绝,二是三弦弹得绝,三就是听力绝!”
“健全人常说过目不忘,我曹瞎子就是过耳不忘!”
“只要是我听见的声音,不管多多久,都能分辨出来!”
方才说起南街时,薛锦源往这边看了一眼,此刻听曹瞎子吹嘘自已擅长分辨声音,他又多看了几眼。
宁平安余光瞄到他的动作,在心里冷笑:“快了,马上该你上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