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剑带着天然的威压,可那感觉又有别于恐惧,宁老祖说不清楚自已的感受,只是觉得不能再细看。
他微微弯腰,双手执剑,礼貌地还给了少年。
少年并不在意宁老祖态度的转变,随手接过剑便插入腰间剑鞘。
“总之这次多谢你了!”少年朝暗室那边递了个眼神:“我不能久留,还得去历……还得去办好几十件事情呢!”
“我给你留了点东西在里面,算是当做谢礼。”少年边走边交代,真的很赶时间的样子。
“你别嫌弃啊,我现在只有这些!”少年生怕宁老祖看不上:“其他东西我也带不下来,带下来你也受不起……总之都是适合你的!”
“这些东西你铸剑肯定用得上!”
少年啰啰嗦嗦了一大堆,宁老纵使已经猜到此人身份尊贵,也忍不住嫌弃他话太密了。
“那我们就此别过,后会无期!”说话间少年已经站到了大门口。
“我就不给你行你们那种拱手礼了!”拉开门栓。
“行了你也受不起!”言毕人走。
宁家老祖此刻有点好奇少年当时是说了什么话把刘屠户气够呛了。按照他这个直白程度,真要再去办好几十件事情,也不知办不办得成。
宁老祖正要往暗室查看,少年又闪身进门。
“对了,刚才只给你看了剑,还没给你看更厉害的呢!”
说罢少年转过身背对宁老祖,嗖一声抽出自已的佩剑,打出一套空灵飘逸的剑法,长剑带着森寒剑气,如游龙蜿蜒,在动作间流光闪现,竟像星光点点般围绕少年身侧。打完收势后又摆出一个剑指苍天的姿势,得意地扭头露出半张脸:“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厉害?”
“我给你说也就是现在……不然我还会更潇洒……算了算了!不提也罢!”
“烦死了!”
少年摆摆手,又走了。
宁老祖凝神屏息,静静待了半晌,门外没有动静。
真的走了。
他进入暗室,桌案上多了一块银白色的金属,他用手指敲了敲,发出空灵的叮叮声,应该比自已见过的金属都硬一些。还有一小把拇指大小的石头,柔白色,半透明,颜色和鹅蛋清差不多。数了数,刚好十个。
热爱铸剑的宁老祖双眼放光,立刻在自已的脑子里把此番事件强行合理化,投入到了把特殊金属运用到铸剑领域的研究中,宁平安找到的这把剑,就是他的成果,加上那些宝石,就是少年真的出现过,并且和宁家祖上有过交集的证明。
宁平安比宁家其他人更容易就接受了这个传说,唯一让她感到困惑的是,少年给了十颗宝石,为何自已只找到九颗?明明当时把周遭都仔细查看过了。难道是宁家老祖记错了?
宁家父子感概万千。原本这个传说历经世代更迭,早已在父辈们的口中变得模糊不清,加上传说中的宝剑与宝石多年未曾出现过,大家不免怀疑起真实性来。宁家先祖真的见过神仙吗?会不会只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而此刻,一切疑问都随着宝剑和宝石的重见天日迎刃而解。
“我有一个问题。”小女孩对某一点感到不解:“按照这个传说来讲的话,明明宁家先祖当时见到的是‘人’,为什么会传成他见到的是‘神仙’呢?”小女孩当然知道少年就是尊华君,可按理说当时的宁家老祖并不会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这就要说到这幅画了。”宁至忠用敬畏的目光望着画中少年。
“当年宁家老祖试炼多次,终于参透了如何把那块金属运用到铸剑中。”
“成功铸好一把剑后,宁家运势就跟雨后春笋一般节节高涨,子孙们更是在武学上开了窍,各种大比、武举等,通通都能脱颖而出。”
“老祖反应过来这都是少年给的谢礼的奇效,便想找画师画下少年的肖像,免得自已年老后忘记恩人的模样。”
“谁知画师依照老祖的描述画出正脸后,画中笔墨就随风飘散,自然模糊掉了。”
“陆续画了好几张,皆是这个结果。”
“宁家老祖这才后知后觉,当日的少年应该是某位神仙下凡,所以人界无法留存他的正脸画像。”
“用少年的话说,就是他‘受不起’。”
“最后只得放弃正脸,找了位画僧,按照当年少年给老祖展示剑法的姿势,勉强画出他半张脸。”
在地洞中匆匆忙忙没注意,此刻,宁平安再一次观察画中人,以及他的手中剑,果然看见了那熟悉的红橙黄绿青蓝紫,外加一线白。这应该就是羽织族的真身了,那么剑首那枚温润的玉石,就是自已了?
小女孩久久不能从画上移开目光,她与玉石跨越岁月静默对望,心中升腾起复杂的情绪:快乐?哀伤?敬畏?渴望?困惑?惆怅?期待?不甘?
仿佛是人类所有的情绪同时涌入了她的大脑,搅动、翻滚、排斥、融合……最终汇聚成一种:
悲悯。
悲天悯人的悲悯。
众生皆苦,苍生难渡。
他却说,佛不渡,我渡。
宁平安的目光从剑转向了少年。你渡?你能渡吗?我们能渡吗?
那一刻,她似乎听到了他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