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咋了?”
看着季叔铁青的脸,我莫名心虚。
“咋了?你说咋了!”
季叔很气:“我就说今天这风咋这么怪,一路上飞沙走石的,主家的招魂幡都差点被吹走。”
“而且你还蹬着我的三轮……要不是我还算有点威名,他们不敢太放肆,否则今天这出殡要折在半路上了。”
啥?
我听得满头雾水——他们?难道我捡纸钱被谁发现了?
而且季叔说的威名……村里只知道他是做白事的,哪有什么威名?
“季叔,这是不是得罪主家了?”
我小心翼翼地问。
得罪主家了,主家不会不给钱吧。
那我还怎么攒钱回城里?
“要是得罪了主家还好,可你得罪的……”
季叔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对我摆了摆手:“现在马上回屋睡个觉,晚上我带你去赔礼道歉。”
“要不还是现在去道歉吧。”我抢着说,“我可以把纸钱送回去。”
我是真害怕主家不给钱。
“现在没到时候,让你去睡你就去睡。”
季叔严厉呵斥:“我去准备点晚上要用的东西,在我叫你之前,别给我再整什么幺蛾子。”
和什么过不去都不能和钱过不去,闯祸既然有补救的机会,我当然要紧紧抓住。
我乖乖的回屋,只是想着有可能会赚不到钱,心里就担忧晚上赔礼道歉的事,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
也不知是过了多少时间,季叔敲响了我的房门。
“到时间了?”我一个骨碌爬起来,发现外面已是一片漆黑。
“嗯。”季叔在外面道,“快点起床。”
“不用。”我快步走过去拉开房门,“咱们现在就可以走。”
见我穿戴整齐的样子,季叔皱起眉头:“让你睡觉,你没睡?”
“没有,怎么了?”
“没怎么,现在说也晚了,不过你记着,等下千万不要打瞌睡。”季叔叮嘱说。
我表示这小菜一碟,以前在城里混的时候,熬夜一整晚都没事。
现在只是一个赔礼道歉,我还能睡着不成?
从季叔的表情上来看,他对我的保证将信将疑。
我立刻拍着胸脯保证,说就算是为了钱,我也绝对不会打瞌睡。
季叔这才堪堪点头,再三叮嘱千万不能睡觉,然后就领着我来到了一个十字路口。
我们村有一纵一横两条大路,村里的房子都是沿着这两条大路分布的,季叔带我来的十字路口,就是这两条路交叉的、全村最大的十字路口。
“跪下。”季叔带我来到十字路口正中,在地上摆了个铜盆。
“跪下?这是干什么?”我疑惑地看向四周,“季叔,你不是说要带我去赔礼道歉吗?让我在这里跪下干什么?”
“带你来这里,就是让你赔礼道歉!等下我怎么说,你怎么做,别多问。”
说着,季叔就从包袱里拿出来一沓纸钱——
这些纸钱和之前用剪刀剪的纸钱不一样,每一张看起来都像是电视剧里里的银票,还盖有大印。
总之,比那些之前精美多了。
而且季叔拿出这些纸钱的时候,脸上有明显的不舍,就像拿出来的不是纸钱,而是季叔家的存款单。
季叔把这些东西放在铜盆里,拿出火柴正要点燃,扭头一看我还没跪下,又呵斥一句:“跪下!”
扑通!
我很利索的跪了下去。
见我如此,季叔才擦燃火柴,将燃烧的火柴梗靠近纸钱。
呼——
在火柴马上就要点着纸钱的时候,忽的一阵风吹过,把火柴给吹熄了。
季叔眉头一皱,把灭了的火柴梗扔掉,再拿出一根,擦燃,继续之前的步骤。
可是和刚才一样,在火焰马上要点燃纸钱的时候,又是一股风吹熄了火柴。
“小稷,磕头。”季叔停下了尝试,转而对我说。
我一愣——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我都已经跪下了,怎么还让我磕头?
而且这四周也没有人,一片黑漆漆的,磕头干什么?
“磕!”季叔又喊。
算了,磕头就磕头吧,反正没别人看见。
我心里这样想,低头对着周围的漆黑就磕了一个。
可当我想抬起头来的时候,一只冰凉的手掌却拍在了我的脑袋上,把我额头抵在路面上,死死的按住。
我用力挣扎,额头在粗糙的地面上摩擦的生疼,可就是抬不起头来。
“季叔,你干啥!”我觉得这是季叔的手。
他生气于我剪了纸钱,会坏了他的名声,所以要整治一下我。
“别动!”季叔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就这样跪着。”
紧接着,我听到了擦火柴的声音,然后周围泛起光亮,是季叔点燃了纸钱。
我觉得后脑上的手掌略微一松,便下意识的以为这是季叔意思,用力稍一抬头……
砰!
我才刚刚抬头,后脑上的那只手猛然用力,将我脑袋狠狠砸在地面上。
紧接着又揪住我头发把我头拉起来,再用力按下,再拉起来,再按下……
就像是在连续磕头!
可这力道非常之大,来来回回没几下,我就迷迷糊糊的,眼前的地面上也多了些血迹。
“够了!”
季叔的声音喊。
按在我后脑上的那只手只是略微一顿,然后继续按着我的头往下磕。
而且我感觉按在我后脑上的手还变多了,仅是我能感觉到的“手指头”,都有十几个。
砰!砰!砰!
没一会儿,我就眼冒金星,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够了!”季叔用更大的声音喊,“该给你们的钱已经给你们了,你们别太过分了,给你们脸了是吧!”
我混乱的脑海里冒出了“恶人还需恶人磨”这句话。
不过季叔说完这句话,按在我脑袋后面的冰凉的手到真的收力了,拽着我的脑袋让我跪直之后,那些手的触感全部消失。
而季叔就站在我面前,两只手抱着一个扎好的纸人,上面写了子丑甲乙啥的,一共八个字。
然后季叔让我起来,并将纸人放在我原来的位置,摆成跪拜的样子,额头上还沾了我刚才磕出的血。
“行了,小稷,这纸人沾了你的血,算是你的假身,让他代替你在这里赔罪吧,你回去吧。”
“不过千万别睡觉,人睡觉时魂魄不稳,万一把假身当做真身,事就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