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是表面应承下来,其后转身就去回禀了皇帝。
关于李秋娘提的事情,傅关山没有多说什么,只让大太监一一照做,棺材自然是要用最好的,放在马车上等着。
大太监心里忐忑,哪有活人给自己准备棺材,说自个快要走了的?
瘆人!
实在是太瘆人!
但大太监又寻思着,李秋娘此人料事如神,说不定还真的能算准自己的死期?
若是如此,太可怕了!
这人简直不是人。
“皇上,那裴今朝……真的不管了?”大太监低声问。
不许追,万一跑了怎么办?
虽然李秋娘说,裴今朝没这个命,可这天底下的事情说不准的多了,一旦失策,对于整个朝廷来说,都是灭顶之灾。
谋逆造反这种事情,牵一发而动全身,动辄都是伤筋动骨,死伤无数,可不敢再来第二次,第三次……
“不必了!”傅关山只有三个字。
裴今朝,回不来。
大太监:“?”
帝王对于李秋娘的话,似乎是深信不疑?
事实上,裴今朝的确是回不来了。
策马疾驰,如同丧家之犬一般逃离,彼时又逢着大雨,跑到十字路口的时候竟与身后众人分散,谁也没注意到,原本在前面奔驰的人,怎么跑着跑着就没影了?
等着裴今朝发现异常,身后早已没了人,只剩下自己一人,冒雨前行。
“人呢?”裴今朝急了,“人呢!”
这要是被朝廷的追兵找到,自己是双拳难敌四手,一定只有被抓的份,是以这些人不见踪影,对自己来说也没有任何的好处,相反的……孤立无援,死期不远。
雨太大了,裴今朝只能钻进了山脚下的山洞里。
外头有厚厚的青苔,以浓密的树杈为遮掩,将洞口覆得严严实实,乍一眼根本瞧不出来异常,与山体青苔融为一处。
裴今朝瑟瑟发抖的褪下外衣,这里什么都没有,自然无法生火,但是外衣可以悬在洞口,风吹进来可以将湿衣服吹干。
山洞内,漆黑一片。
伸手不见五指!
安静。
死一般的安静。
仿佛外头的雨声都停了,剩下的微友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在这寂静的山洞内有规律、有节奏的响着,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动静。
裴今朝竖起耳朵,听着外头的动静,生怕追兵赶来,可听了好一会,连马蹄声都没有,想必这些追兵都去追自己的那些亲随了吧?
如此一想,大家走散了也有好处,至少帮他吸引了追兵的注意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头的雨好像渐渐小了,连带着四周都愈发寂静得可怕,这地方连个虫鸣鸟语都没有,让人心里莫名的不安。
裴今朝站在了洞口方向往外看,许是下雨天的缘故,茂密的林子里如同黑夜一般幽暗无光,入目所见都是黑黢黢的,什么都瞧不清楚。
没有人?
没人正好,火折子还在。
羸弱的火光亮起,裴今朝悠悠然吐出一口气,想着等夜深了再走,到时候这些追兵肯定已经走远,谁知他这一回头,骇然一张血淋淋的脸出现在面前。
“啊……”
尖锐的叫声,惊得林中鸟哗啦啦飞起。
“啊……啊……”裴今朝是真的被吓着了,一下子瘫软在地上,火折子落地,那羸弱的火光愈显浅薄,仿佛只需要一口气就会彻底熄灭。
他看到了,看到了!
那张脸!
李秋娘的脸。
血淋淋的脸,七窍流血,血肉模糊。
“裴今朝!”熟悉的声音在山洞里响起,却好似飘在半空,寻不着出声的确切位置,“你也有害怕的时候?杀我的时候,你怎么不怕?害人的时候,你为何不惧?现如今,你怕什么?我是你的枕边人啊!”
裴今朝浑身颤抖,连滚带爬的朝着山洞口爬起,谁知下一刻,眼前好似有黑影浓重。
蓝色的鬼火在半空浮动,忽上忽下,忽左忽右……
火光中,李秋娘满脸血泪,披头散发的站在那里,血色瞳仁之中满是恨意,“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如此心狠手辣?你出征边关,我伺候公婆,照顾后宅,让你无后顾之忧,是我用李家的银子为你维护了门面,你这空空如也的将,军府是靠着我的嫁妆,才能有今时今日的安稳,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冷风骤然卷地而起,如刀刃一般掠过裴今朝的面颊,阴冷的寒风是她满腔的怒火与怨恨。
“你负心薄幸,忘恩负义,谋逆造反,不忠不义,枉为人!”李秋娘厉声怒吼,“是你百般求娶,也是你心狠手辣,我不会放过你,我要你血债血偿,要你裴家全部为我陪葬!”
裴今朝哭着喊着爬出了山洞,“不要,鬼!鬼啊!救命救命……”
“救命?”李秋娘冷笑,“你可曾想过我也喊过救命?可你放过我了吗?你们为什么不放过我?十根手指根根被敲断,就是为了拿到我李家的印信,想要独占我的嫁妆……”
她伸出血淋淋的双手,眦目欲裂。
“还我命来!裴今朝,你还我命来……”
裴今朝吓得屁滚尿流,这会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哪里还有此前的嚣张恣意,他想逃出去,可两条腿的畜生怎么跑得过没有腿的冤魂呢?
如同困兽一般,他一直在一个地方绕圈圈,怎么都跑不出去,嘶喊得嗓子都劈叉了,最后喊不出声音来,整个人像是扒了皮似的,瘫软在地上,爬也爬不动,喊也喊不出声……
绝望像是蜘蛛网,一寸寸的,一层层的将他包裹其中。
四下黑漆漆的,没有人会救他,也没有人能救他,一个谋逆造反的乱贼,被朝廷抓到是死,被世人唾弃也是死,落在李家的人手里,还是死!
所以现在,他无路可走……
远处,有人影绰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