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储秀宫中那三位尚未被安排侍寝啊。”
御花园的四时风光都很好,适合后宫最常见的活动——饭后遛弯,是以储秀宫中的三位闲来无事的妃子是时常光顾就离她们宫殿不远的御花园的。
一则此举说不得与那忙的不行的皇帝来个偶遇,搞不好哪天就偶遇着搞到床上去了,这是件值得让人期待的事情。
这不,才用完膳的三姐妹便合计着带着自个儿宫里的宫女在御花园转了转,不巧的是正好有流言飘进这三个妃子的耳中。
“可不是嘛,现如今皇后一家独大,照那架势,只怕这三位最后也只会落得发配冷宫的地步而已。”
御花园里,有两个约莫十四五岁的花一样的宫女儿正在一株梅花树下说着私密话,那声音不大不小,将将好传入那三位妃子的耳中,叫人难受得很。
这次皇帝一次封了三位妃子:德妃、良妃、淑妃,按着贤、良、淑、德四个位份来,却是有点美中不足的是皇帝封玄英只册封了三个女子,更让人美中不住的是,如那两个小丫头的话来说,她们三人竟没有一人侍寝龙殿,这简直就是在侮辱她们的容颜!
“哼!”年纪较小的德妃扭了扭自个儿衣上长长的披着的披帛,目中露出些许寒霜来,十二破流仙长裙在她那略有气氛的脚步里绽开了一朵朵鹅黄色的花儿。
许是这边的动静太大,叫那两丫头察觉了,忙互相拉着袖子匆匆离开了,而那去的地方,貌似便是皇后那未央宫中。
“妹妹还是别气了。”
良妃到底痴长另外两个妃子一岁有余,见淑妃脸上也有些不迨来,便出声安慰道,抬手握着两位心情略差的妹妹的手,往御花园深处而去。
“这御花园风景如画,以后我们姐妹还会常来的,若是听了这么一两句话便恼羞成怒,还叫不叫我们姐妹一起玩了?”
这良妃本是孙家的女儿,孙建斌已经准备着手给她安排婚事了,自古以来娶妻娶高户,嫁女嫁低户,孙家本是延平了不得的人家,特意指了前任太傅的远房表亲,连良妃也是见过了那个憨实的小伙子的,但到底还是为着局势进了皇宫。
皇帝积弱,孙家又有罪于徐家,若不能扶持着皇帝起来,那么孙家最后还是逃不掉如墨家、秦家一般的命运。
良妃虽然不是男人,却巾帼的紧,是以含泪退却了亲事,一路过关暂将进了皇宫,当然,也不排除皇宫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让她向往。
只是得不到皇帝的宠爱,一切都是空谈。
良妃很知道这一点,是以在此之前笼络人心却也是有一套的。
若非这么做,她只怕到现在还以为成了皇帝的妃子是一件很厉害的事,然而自个儿的死生大权却依旧掌握在别人的手中。
让人揪心。
良妃握着身边这两个年纪还尚小便同样被家里人推到宫中来的小姑娘,心中抛却了那在家中苦守的男人。
三人正在御花园一脸郁闷的逛着,冷不防便见着不远处河边雕瑞兽的亭子里坐了个保养得甚好的女子手执一只毛笔在抄写着什么,隔了挡风的珠帘,隐约只见身形妙曼,好闻的桂花香从帘中传出,走的近了,才看见其中往来了几个衣着与寻常宫女不太一样的小宫女儿,或拨弄着香炉里的桂花香来,或者俯首在一旁研磨墨条,那画面真叫人觉着亲切的紧。
正想着那是后宫的哪一位妃嫔,得有如此得意,便见着前边走来一位身穿一等宫女服饰的模样的约莫十七八九的宫女儿缓缓行来。
“前边可是储秀宫的三位主子?”
那宫女见礼之后,不卑不亢的问道,德妃、良妃与淑妃对望了一眼,良妃对走在她们身前兼职引路的宫女儿使了个眼神,叫他回她。
“这正是储秀宫中的三位主子,不知这位姐姐芳名?前来有什么事么?”
那小丫鬟见良妃对她使了个眼神,便亲热的上前搭着那宫女问道。
在宫中的存活之道,无外乎是广交朋友,交对朋友罢了。
“奴婢婆娑,是这样的,我家娘娘见外边的风景好,便在那座亭子里为太后娘娘抄写经文,抬头看见了三位新晋的妃子,便想叫三位娘娘去亭中一见。”
那宫女婆娑含笑着说完,做了个请的动作。
“我们去看看罢。”
德妃最小,最是活泼,曾在册封仪式上给华妃献过茶,得了华妃赏的那只添耳金镯子,一直戴在手上便没有摘下来过,知道婆娑是华妃娘娘那延禧宫中的人,便是极其的欣喜的。
“只怕是来者不善。”淑妃年纪到底比德妃大一些,况且家里边的父亲大人三妻四妾真爱遍地开花,虽然是个嫡亲闺女儿,但到底是见过些许龌蹉的人,此刻望着走在她们前边引路的婆娑那略显窈窕的背影,眸子里露出些许猜忌来。
身处后宫,大多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的局面。
有几个是真正的与之交心呢?少之又少。淑妃垂下眸中念想,将目光看向一向很有大姐大风范的贤妃。
“左右无事,去拜访一下也无妨。”
只见两双眼睛四颗眼珠齐拉拉的看着自个儿,贤妃便一拍大腿,率先跟着婆娑的后边走了,德妃也一蹦一跳的跟了过去,只有淑妃立在原地,久久不能语,见着两人都走远了,才跟了上去。
三人一前一后跟着婆娑走到亭子边时,早已有宫人前去亭子里通报了,不一会儿便有宫女儿打了帘子叫她们进去。
“正想着呢,就与你们仨在御花园里撞见了。”
三人进到凉亭的时候,华妃已经搁下了手中的紫玉狼毫,在一旁的铜盆里净手。
亭中因为放了暖炉,倒是显得比外边暖和了许多,三人褪去了外套交给各自带的小宫女,便纷纷上前见礼。
虽然都是妃子,但到底华妃进宫的久,因此又得称一声姐姐,此刻华妃看着德妃手腕上的镯子,眸中露出些许软意来。
“过来坐着。”
拭干净手中水珠,华妃抚摸着自个儿身上那淡黄色云烟衫不大的袖口子,招徕三位貌美如花的妃子坐在她对面,又让人摆上了几样时令瓜果以及几分干果,奉上新茶。
“有些日子不见,三位妹妹倒是消瘦了不少,可是受了什么委屈么?”
华妃眯着眼,抚了抚自个儿头上的几枝珠花,看着眼前的三位美人。
德妃活泼、贤妃大气、淑妃倒真如她这封号一般显得十分的贤淑。
“可不是,那后宫之主,一宫娘娘,到现在还不曾给我们安排承恩雨露呢。”率先说话的是德妃,她才不搭理一个劲儿的扯她那妆花缎的衣袖的淑妃勒,这华妃看起来亲切的紧,也不像坊间传言的那样飞扬跋扈,说到承恩雨露,德妃的小脸上露出些许红绯来,显然是教习嬷嬷已经把个中奥妙交给了她们。
“这话可说不得。”
华妃虽然喜欢德妃的活泼率真,但听完这话,亦是忍不住皱了眉头,开口教导道:“嬷嬷应该教导过妹妹,皇上是这朝廷的主人,而皇后则是这后宫的主人,我们都是卑贱的尘土,在背后诽谤皇后娘娘的话,以后还是不要随便说了,小心隔墙有耳。”
华妃这话一说完,德妃的脸色瞬间变了,她咬着嘴唇,明显是不服气的。
何止是她不服气啊,曾经的华妃,初入宫时被封为昭仪,却也是与德妃这般不服气的,那时皇帝尚且宠爱她,让她可以在这宫中肆无忌惮的放肆狂笑,还好当时的皇后不与她计较这些,可当时的皇后最后还是自缢于未央宫,虽然对外宣称是暴毙了。
可她到底是见过皇后死相的人,知道她一生才情横溢,知道她一生苦闷无匹。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到底是没有给她太多的殊荣,只叫她在最好的年华里迅速的枯萎,遗体化作干花飞去,叫人无迹可寻。
来时一阵风,去时依旧是一阵风。
华妃垂着眼睑,脸上忽然沉重起来。
“现在的皇后娘娘,到底是个不怎么好相与的人。”良妃也是很赞同华妃这些话的,安抚性的摸了摸德妃的手,见着德妃那一张吓白了的小脸,也知道她心中奇怪,不过是一句已经出口的话,怎么就好像会有一种大事不好了的意思。
“以后你们都要记得,说出来的话便不再是你们的了。”
见自个儿面前三位女子的脸都沉下来了,华妃才发现自个儿话说多了,有些歉意的撸了自个儿留出来的碎发一下,缓缓说道:“好了,在本宫这儿,还是都给我把心放松点,别那么紧张。”
说完,华妃便要招人去拿些棋子儿来,猛地一抬头才发现凉亭外边站了个人,依着那阵仗,莫不就是刚才她们背后说着的人儿皇后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