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这两个闹事的淘气包就在宫外不远处的大理石阶上,二皇子一见皇太后禁闭的宫门有打开的迹象,便忙换了个语气。
“三妹妹,你快起来吧地上凉,又磕破了额头,以后长大了不好看就不好了。”二皇子不过七岁左右,便已经生的十分好看了,本是一张莺莺燕燕都爱的脸,却在母亲华妃的宠溺之下,变得顽劣不堪,皇帝子嗣单薄,他虽然不是嫡生的,却是实实在在的皇长子,虽然爱闯祸,却也没人敢拿他怎么样。
“你们两个在这里吵吵闹闹的成什么样子。”
皇太后走到两个小孩子面前,那三公主一见皇太后,便从地上爬起来,把一张哭花了的脸埋进皇太后的织金绣凤裙里。
“皇祖母,二哥哥他欺负嘉嘉。”
三公主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由于是皇后把三公主带大的,从小没让她涉及过什么事情,变得心思单纯无比,一见了皇太后便要告状,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人心疼。
她的生母是皇后宫中的宫女,为了生她难产而死,皇后怜惜她,将她养在身侧,可惜如今皇后也去了,在这宫里唯一会疼她的人,也就只有皇太后了。
三公主埋首在皇太后的膝盖里,皇太后探手拍了拍三公主小小的背,狠狠的瞪了二皇子一眼,让他给三公主道歉,又罚他去佛堂抄写经文。
“嘉嘉乖,陪皇祖母入内吃点银杏酥吧。”
皇太后说完,竟也不顾病体的将三公主抱在怀里,往屋里而去,而静文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只在皇太后踏入大殿的那一刹那,与皇太后怀中的三公主眼神交汇,互相点了点头。
“怎么样?嘉嘉把白糖放进莲子汤里了吗?”
伺候皇太后午睡下,静文公主悄悄把小三公主拉到偏殿的耳房里,确定四周没有人才小声问嘉嘉。
“嘉嘉放进去了,还喝了一小口。”年仅四岁的嘉嘉并不知道她的公主姑姑让她往汤里放的是什么,以为是好吃的便也喝了一口,吓得静文公主魂都要掉了,连忙问她有没有事。
“嘉嘉没事,姑姑别担心。”
三公主一脸单纯的看着静文公主,只是摸着自己额头上包扎的纱布时,觉得好痛好痛,她好想母后。
“嘉嘉好想母后。”三公主的眼睛里含满了泪水,自打皇后被禁足之后,她见到皇后的时间便愈发的少了起来,每次都是半夜的时候,照顾她的宫人怜她可怜,偷偷带她进未央宫看一眼便走,三公主记得最清楚的是有一晚上皇后躺在一口黑黑的不知道是什么的地方,睡得可香了。
但她毕竟不是皇后的亲闺女,加上不过三岁,守门的太监连门都没有让她进。
“嘉嘉乖,母后在另一个世界也很想嘉嘉呢。”静文公主摸了摸三公主头上不多的小黄毛,目光深沉的看着三公主。
她知道这么做是不对的,让一个年仅四岁的小孩子去下毒,等到嘉嘉长大知事时便会知道她的静文姑姑到底有多蛇蝎心肠,连她的侄女都要害。
静文公主闭了闭眼,不敢再去想以后,两人在耳房里呆了好一会儿,嘉嘉也有些累了,静文公主才抱着她出来,将她放在偏殿里,自个儿去了皇帝的御书房。
御书房里的皇帝依旧是在忙碌,即使外面太阳闷热,大家都在午睡,他还是在翻看那似乎永远也看不完的奏折,大太监立在他身旁,时不时的为皇帝研墨,或者给他倒茶。
静文公主冒着日头在御书房外等了片刻,便看到御膳房的人来了,手里端了一份莲子汤。
“见过静文公主。”
御书房外,静文公主与御膳房的人打了个照面,静文公主让她们先进屋了,等她们放下手中的莲子汤退出御书房,静文公主才进去。
“静文已经好久没有进宫了,来一起喝碗莲子汤。”
御书房里,皇帝已经甩了手里的紫玉狼毫,一手拿勺子一手端了一只青瓷釉的小碗,碗里盛了一份莲子汤。
“谢皇上天恩,不过皇妹还不饿。”一听到“莲子汤”,静文便觉得自己全身发寒,封玄英亲自给封静文盛了一碗莲子汤,不喝是罪,喝了是死,只得搁在一旁,恍惚间想起早上路过御膳房的时候看见御厨给皇帝炖莲子汤。
“你吃点吧,不管饱的。”
皇帝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将自己手中的勺子搁在一张雕花小几上,目含期待的看着封静文。
“不不不,皇妹真的还不饿。”
被皇帝这么一看,封静文连连摆手,也不顾多年养成的优雅举止。
“秦岚,这碗莲子汤赏你了。”封玄英奇怪的看了一眼封静文的举止,沉了脸色,封静文一向飞扬跋扈,又爱出风头,从前尹冰裳在京城时,处处挑她的刺儿,连成亲后的第一天都不放过,今儿倒是乖巧的古怪。
“谢主隆恩。”
站在一旁的大太监走向前来,拿起碗里的勺子,舀了一小勺汤送进嘴里,少顷才若无其事的回道:“回皇上的话,今儿御膳房糖放多了。”
“怎么可能!”封静文惊讶的出声,里面可是放了毒药!毒药!封静文此刻只想扯着那大太监的衣领吼几声,可是她不能,见封玄英与大太监都向她投来一抹疑惑的目光,只得讪笑着说:“怎么可能,这莲子汤是最简单的料理,怎么可能会把糖放多了呢?”
封静文此话说完,见封玄英的目光里还是有一丝不解,遂又自己把自己面前的那碗莲子汤喝了一小勺,失魂落魄的跑出御书房。
“跟朕斗!”
她不见,御书房里的封玄英目色冷成一块冰,只让人觉得六月生寒。
“皇上高明。”秦岚朝着封玄英恭恭敬敬的一拜,露出崇敬的神色来,眼神瞅着封玄英书案角落不起眼的地方,那里露出一角包粉末的纸来。
早在中午三公主过来玩时,一不小心撞倒了一个洒扫的宫人,这包粉末便落在了地上,被交到大太监秦岚这里来,秦岚看着这包药粉只觉得眉头凸凸的跳,连忙让人叫来御医查看,却发现是致命的毒药——一雪江湖,这毒药有名之处在于无色无味,只一小搓便可以致人性命,平日里这宫闱里争来斗去,封玄英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今都算计到他头上了,他……封玄英深吸了一口气,想起九龙夺嫡时封静文对自己的牺牲,她的未婚夫是因为他才牺牲的。
思及此,封玄英冷静了不少。
“这次且饶她一命,下次再犯决不姑息!”
再说封静文一路跌跌撞撞的出了御书房,好容易才平复心情回到慈安宫,此时三公主正好午睡醒来,四处找不着她的静文姑姑,正在哭闹,便见着她的姑姑踏入宫中。
封静文踹踹不安的将三公主拉到无人的柴房里旁敲侧击,原来走路还有些不稳的三公主在御膳房门前被洒扫的仆役撞倒了,手里的“白糖”在那时也摔掉了,她想着御膳房里白糖那么多,也不在乎那么一点,便自个儿做主,拿真白糖替换了假“白糖”。
听到这里,封静文心里“咯哒”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双目无神。
这药掉在地上,迟早是要传到大太监手里的,如此一击不得手,再不会有机会。封静文仔细一想,事不可为,连忙就要出宫。
可皇帝放过她,那秦岚又怎么会放过她?
一只脚还没有踏出慈安宫,便被人一个闷棒打晕,装在麻袋里抬进了暴室,几个小太监手脚麻利的把这细皮嫩肉的公主绑在架子上,看了看一旁静静的坐着,不动声色的大太监。
秦岚一直盯着昏睡过去的封静文,目光有些呆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许久之后,才动了动手指。
那俩太监闻弦歌而知雅意,当即跑去天井中打了一桶冷水对着封静文从头浇到尾。
“秦岚……”刺骨的寒冷从身体里直透心窝,封静文被这么一浇,霎时醒来,看着坐在椅子上发呆的秦岚,露出一丝茫然的神色来,很快便明悟过来。
“你想要杀的人还没有死,怎么可以就这么逃了?”秦岚打量着被捆住的封静文,凉薄的嘴角露出一丝讥笑来,纤细的手指刮着脸颊,狭长的凤眸里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
她自然是知道封静文为封玄英牺牲过什么,知道封静文不会自己傻乎乎的断了自己的前程去杀封玄英,所以只会是杀她——事实上皇帝每次吃饭的时候,侍餐的都是她,她得先吃一口,过了一盏茶时间没事,皇帝才会吃第二口,如果当时三公主没有掉下那包“一雪江湖”,想必此刻她秦岚只能在阴间去听皇帝的暴怒了。
“你竟敢要挟本公主,我皇兄不会放过你的!”
封静文恶狠狠的瞪着秦岚,只觉得从内心里升起一股绝望来。
“你以为皇上会不知道你在这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