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听了封景琰的话,无言的张了张嘴,其实他很想问一句我们哪来的银子——因为他是王府的管家,府中的银子不论多少,流进流出都会经过他手,府中空囊早已不是一时两刻的了,一下子要给一群官员发半年的俸禄,就算是把他卖了也拿不出那么多。
宁安表示他很忧愁,直到中午王妃睡醒,见了宁安那么一副愁媳妇模样,才告诉他封景琰那么淡定的原因。
“有我与封景琰在,宁安不必担心这些。”尹冰裳安抚了还有些焦躁的宁安,又让弄痕拿了些新作的糕点给宁安尝。
尹冰裳目送宁安离去,一旁的弄影为尹冰裳理了理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发髻,有些奇怪的问道:“宁管家那嘴角一直抽抽真的没事吗?”
“没事吧……”尹冰裳也有些无语。
就在此时,前院传来骚动声,弄影耐不住好奇,便往前院去凑热闹了,尹冰裳看着弄影那小碎步急促的穿过弄堂,在雕花窗口上偷偷的看着前院的动静。
封景琰站在石阶之上,理了理身上的白袍,冷眼看着手里拿着武器的众人。
他的身后是整齐排列的护院,还有一个手持银票的家丁,宁安侍立在侧。
“王爷,王府今天真的能够发出俸禄吗?”
人群里有人朗声问道,此刻人群开始骚乱起来。
拿不到俸禄又能怎么样?
他们不过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没了这点微薄的俸禄可能会连家眷都养活不了,还有那些军人,军人的军饷本应该直接由朝廷派送到军营的,可惜今年也没有收到,听说封景琰这里能够领到俸禄,王辰便也眼巴巴的来了。
“当然能!”
封景琰无比肯定的说道,只是朝廷已经遗弃了他们,如果下半年还想要俸禄,就得为他效力!
这话一出,原本骚乱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几乎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越王!”
王辰不可置信的看着封景琰,一双眯眯眼不由的瞪大。
“看你们是要这朝廷,还是要本王!”
封景琰说这话的声音不高,但他的这话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好狂,竟然敢拿自己和整个朝廷相提并论!
或者他的意思是,他这个人比整个朝廷还要重要!
“等诸位想清楚了,本王自会给诸位发放俸禄。”
他说完这话,眉眼上抬,露出一种蔑视群雄的气度来,银票依旧在那家丁手里握着,封景琰多看一眼也没有,转身回了主院,主院里尹冰裳正坐在一株粉红色的月季下品尝府里厨子新做出来的点心,身上着了一件缠枝牡丹长裙,外面披了一层略透明的纱衣,在花下显得人比花娇,即使是吃点心的动作,看起来也优雅了不少,封景琰快步走近,抬手挥退了正在打扇的弄影、弄痕。
“唔,你回来了。”只觉得眼前一晃,封景琰已经出现在尹冰裳面前,尹冰裳一口黑米糕没咽下,手指上便传来潮湿、温热的感觉。
“嗯。”封景琰舔了舔尹冰裳黏了黑米糕的手指,一本正经的坐在尹冰裳对面,才主意到桌子上的几封密信,轻拂了广袖,封景琰凝了凝神,这几份密信显然都是来自京城,打开一看,竟然是皇帝下令出兵越州的消息。
“不发饷银或者可以认为是朝廷积弱,无饷可发,只是,一旦朝廷征战越州……”尹冰裳也有些惆怅,一旦朝廷征战越州,封玄英与封景琰兄弟二人之间,将再无情谊可言,这不是最让人着急的,最让人着急的是越州虽然靠近边关,却无兵可借,连原先驻守在越州的三千兵马如今也只剩下几个残兵弱将,再则越州山区山匪横行,即使有封易龙的帮助,也未必能够度过这一次的难关。
“这事不急。”封景琰自然知道现在是危急存亡之际,两人一合计,也只能等,如今朝廷刚收兵回京,尹老将军战死,去年秋试选出的人才才流入朝廷和军营,这都需要磨合,现在朝廷已无可用之将,一时半会儿不会发兵。
“王爷,王妃,有个寒士求见。”
两人正说着,弄痕突然来禀报。
“咦?”封景琰与尹冰裳对视了一眼,彼此心里都有些疑惑,现在虽然说不是整个越州都知道朝廷不发饷,但稍微有点人脉想踏入仕途的人,都应该避王府于千里之外,再去别的州城求官,这人非要迎难而上,倒是奇怪的紧。
“把他叫进来吧。”
封景琰将自己的身子斜斜的靠进身后铺了凉席的软靠上,静静的看着弄痕把那人引进来。
那人并不高大,也不威猛,反而是有些文文弱弱的,明明长了一张大众脸,却莫名得让人眼前一亮。
“草民诸葛昱拜见王爷、王妃。”诸葛昱面带微笑,对着封景琰和尹冰裳拱了拱手,说起这诸葛昱来,尹冰裳并不陌生,毕竟在她的酒肆里做了那么久的掌柜的,只是如此突然的来到王府,让尹冰裳有些诧异。
“掌柜的来,可是酒肆出了什么岔子?”尹冰裳让弄影搬来一张雕花圆凳给诸葛昱坐下,诸葛昱也没有客气,只是面色严肃,迟迟不说话,明显不是为酒肆的事情来的。
“你们都下去吧。”诸葛昱就不说话,一向深谙此事的封景琰让弄影、弄痕退出门外,并掩上门窗。
“草民可助王爷、王妃翻手反排命格,负手复立乾坤。”
诸葛昱说这话时,一双眼里满是自负,封景琰看着诸葛昱的神情,嘴角勾勒出一丝笑意,缓缓道:“看样子诸葛公子却是把本王的处境看得十分通透了。”
倘若是封易龙没有出现在封景琰的眼前,封景琰此刻必定是腹背受敌,势难登天,可封易龙的出现却是彻底扭转了整个局势,他已经决定要用自己的势力全力支持封景琰,而且那一列神奇的地下火车,足够封景琰来往诸侯封地,游说诸侯,借来强兵壮马。
“不敢说十分,九分还是有的。”
诸葛昱表面一副毕恭毕敬,诚心求仕的模样,嘴里说的这话却是一点都不客气,分明是十分欠抽,但又让人恼怒不起来。
“你能做什么?”封景琰却没有丝毫恼怒,目光淡淡的从诸葛昱身上移开,落到尹冰裳身上,看着自家小野猫的神情从诧异到淡然,静静的坐在一边不说话。
“能让王爷分身有术,游说诸侯。”
诸葛昱也看出来封景琰没有动心,但这一句话说出来,连封景琰也要高看他两眼,知道他如今的局势并不难,难的是将他的解决方法也说出来,并且能够为他实现。
“好!”听完诸葛昱说的话,封景琰露出了笑容,于此同时,宁安也带着小册子进屋,在前院要俸禄的官员们有的愤愤然离开了王府,有的却是拿了银子,在那小册子上签下大名。
封景琰看了看宁安带来的册子,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而诸葛昱更是连声道贺,封景琰这么做虽然是落实了叛国的举措,却给他所在的安城的官员敲了个警钟,提醒他们现在所得到的俸禄都是来自于越王府,他们要效忠的是他越王封景琰而非远在天边的皇帝老子封玄英。
三人在屋里密谈了约莫一个时辰,诸葛昱才从王府出来,骑了个小毛驴出城去了,而尹冰裳则是更在乎不久前寄出去的两封给静文公主的信如何了。
“回王妃,最近留在京城的密探都没有静文公主的消息。”宁安一听到静文公主四个字,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立在乖巧的立在一边的弄影,当时尹冰裳寄信时信发两封,一封经过他手,另外一封却是又弄影寄出去的,却在半路上叫悍龙武士截了下来,为的就是让弄影以为她寄出去并且静文公主也收到她的去信了,可惜的是弄影要传的消息并没有传出去。
“按理说,收到信件她就会动手了,可是都这么久了……”尹冰裳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莫不是宫里有变?她看着遥远的京城,目光闪烁。
只可惜隔了老远,尹冰裳看不到那大内深深。
“静文,你说的可是真的?”
慈安宫中,皇太后严肃的看着座下有些委屈的静文公主,静文公主低着头颅,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只是微不可察的点点头,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声哭泣,曾经养在皇后膝下的三公主在台阶上磕破了额头,便娇气的坐在地上不肯再起来,弄得跟在她身后的四个宫女都匍匐在地,不停的劝慰,而霸道的二皇子则不停的说着三公主有娘生没娘养,吓得小姑娘又哭又闹。
“这宫里是越来越不能安生了。”
原本就病中的皇太后脸色一肃,由贴身侍女晋华扶起来往宫外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