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外的营地中,中央熊熊的篝火燃烧着,红色的火苗腾腾地往上蹿,不时传出噼啪噼啪的响声。
四周是用茅草搭建的低矮草房,西北角稍高的土坡上还用圆木搭建起来了一个简易瞭望台,因为天色已暗,此时在瞭望台上已经没有人了。
流匪们在篝火附近三五成群的坐着,聚在一起的流民们没有一个大声喧哗,偶尔有人说话也是互相窃窃私语,每个人手中还拿着不知名的肉类和野菜团子大口啃食。
此时他们不知道,营地外山坡密林中一帮人马正悄悄的向营地内观望,正是寻着踪迹而来的黎牧一行人。
只见黎牧与一背弓玄甲男子并肩而立,他身披战甲,背着一柄尺寸惊人的长刀,身后其他人也是身着布甲背枪持弓。
“大人,前面那山坳就是那伙劫掠宫庙流民的盘踞之地,根据标下观察,那寨子内现在除去少数妇孺,约有七八十个青壮。”
一士卒进前向黎牧毕恭毕敬的禀报道。
黎牧听罢,转头看向身旁的玄甲男子:
“一伙乌合之众倒是不足为虑,但恐伤了黎珩性命,此战还请邢世兄出手相助。”
为了保住黎家传承,此次出发前黎牧终于决定低头,向着从小开始即是玩伴也是竞争对手的邢礼求助。
邢礼点头道:
“你我两家本是世交,自当守望相助,近来我身法颇有精进,此时天色已暗,正好可以走一遭,稍后我就摸进贼寨后,你就带人冲杀下去吸引流贼注意力,一旦寨中乱起我便暗中出手救人。”
两人敲定计划后,邢礼将身上贴身内甲外的铠甲全部脱去,只留一身软袍,便向着山寨摸去。
……
栗衡此时正盘坐在稻草垫上歇息,心里推算着白天逃跑时可能发生的情况,忽然听到外面喧闹了起来。
大晚上的,平常都很安静,他们这是内乱火拼了?
栗衡感到机会来了,便往地窖出口处爬,想试试能不能借助这个机会逃出生天。
还没爬到顶上就看到木盖板已经被人打开了,一个黑影站在地窖口,对着有些发愣的栗衡低喝:
“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爬上来。”
闻言栗衡一个激灵,不知哪来的力气,三步并作两步就窜了上去。
上来后栗衡发现,那个黑影是一个穿着玄色短袍背着长弓的男子,此时营地里已是一片混乱,原来那个总爱趴在木盖板上窥探地窖里情况的守卫已经摊倒在了地上,脖颈呈现着不正常的扭曲。
“你先找个地方藏好,一会事情就结束了。”
见栗衡已经爬了上来,那男子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丛灌木,不等栗衡回话,便转头急行而去。
栗衡看着那男子匆匆而去,也不废话,深吸一口气,拾起守卫尸身边地上的短叉,便弓腰往树丛冲去。
黎牧此时正率领着自己的亲卫与组织起抵抗的流民青壮拼杀,虽然这些青壮进退之间还颇有章法,但也难敌黎牧绝强的武力镇压。
只见那尺度夸张的长刀在黎牧手中犹如羽毛一般轻盈,手中长刀飞舞之间就带走一条条性命,血液洒在铠甲之上,他宛如修罗恶鬼。
配合着拱卫在身旁的亲卫,短短时间内,地面上已布满了流民的尸体,还在站立抵抗的流民青壮不足半数,队伍边缘已出现零散溃逃,距离全体败亡已是不远。
而黎牧这方仅仅只有数个士卒受伤,被保护着退到了队伍背后。
此时,黎牧已经看到远处正在往战场急行来的邢礼,心中一定,就要结束这场战斗。就在此时,那躺在地上的尸体中,一个身影暴起,势大力沉的一刀便向黎牧斜劈了下来。
黎牧躲闪不及,只得勉强架起长刀想要格挡,只感到手中长刀一震,一股沛然大力就从刀身上传来,随即被打的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虎口开裂,一时血气翻涌,竟是无力再提起长刀。
那黑影看到一击建功,一刀扫开来援的黎牧亲卫,就要上前给倒在地上的黎牧补上致命一刀。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的羽箭如一束白光从远处爆射而来,眨眼间已从其身后穿透了黑影流匪的脖子,其后依旧去势不减,闪烁寒光的箭头足足钉入地面数寸,环绕其上的气息才散去。
那被射中的流匪还想用刀支住身体,此时也是徒然,直直倒在黎牧身前。
远处使弓的正是邢礼,随后,他又是抬手拉动弓弦射出数箭,数个还在抵抗的流匪也在瞬息之间齐齐倒下,剩下的流匪终于坚持不下去了,四散而逃。
邢礼见流匪四散逃入山林,便收弓走到黎牧身前一把将他扶了起来,皱眉说道:
“这些人不是简单的流民。”
黎牧翻涌的气血已然平复,并没有搭茬,盯着邢礼刚才射出的箭尾,眼神复杂,开口道:
“多谢邢兄相救,箭若白虹,你已经入附灵镜了?”
“前几日侥幸附灵成功,刚才我潜入贼寨关押被掠人员的地窖,但只发现一少年,你且看看是不是那黎珩。”邢礼挥挥手答道。
此时,躲在树丛中的栗衡已被士卒们找到,及时澄清之后,他也没反抗,跟随着引路的士卒走去,一路上流民尸体遍地,他一个从小成长在和平环境下的孩子哪见过这等场面,强忍着不适,尽量盯着自己脚尖小心翼翼的走着。
他也想看看是谁救了自己,毕竟现在自己人生地不熟,跑都没地跑,现在已经脱离了生死危机,没必要冒着高风险,用自己这受了伤的小身板试试这山林里野兽是不是信奉素食主义。
栗衡觉得自己若是想在这异世之中找个地方落脚,也许眼前这就是个机会。
黎牧看着栗衡眼神落寞,自己废了这么多功夫只得到这个结果,当日奉圣宫被掠走了数位侍童,眼前这仅剩下的一个少年,是自己弟弟的希望实在不大。
抱着最后一点希望,黎牧嗓音沙哑道:
“说吧,你叫什么名字。”
相比从小就被父亲送到奉圣宫出家修行黎珩,作为嫡子的黎牧从小便知自己要继承家业。
当时他一门心思修行想要未来光大黎家门楣,一直以来也不关注这个原本注定失去士族身份的弟弟,在黎珩被送到奉圣宫以后他就再也没去见过。
面对黎牧的询问,栗衡迅速稳定了情绪,道:
“多谢大人们的救命之恩,小子叫明可,乃是本地奉圣宫一小侍童,待回转奉圣宫后,定点一盏长明灯为大人时时祈福。”
自己的身份问题,他在被带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说辞,不如先用之前被流匪杀害的明可的身份。
继承了部分记忆的他可是知道这世界底层普通人生活多么水深火热,记忆里明可在宫庙里就听到过外面世界爆发饥荒的传闻,他那在宫庙里底层的侍童身份都是多少人求不来的,至少最艰难时也是不缺吃喝。
黎牧神情恍惚,道:
“哦,明可啊,我会派人去奉圣宫通知他们来接你的……”
“什么!你叫明可?”
仿佛意识到了什么,黎牧一把抓住栗衡的肩膀,激动道。
明可是黎珩在奉圣宫的法名,黎牧他曾经听父亲提起过。
“大人,小子是叫明可,可..可有不对?”
被抓住肩膀的栗衡脸色一变,心思急转,难道这名有什么不对?
自己获取到的记忆里明可没得罪什么人啊,这明可从小就在庙里修行,根本没接触过多少外面的世界。
“没什么不对,这可太对了!”
黎牧大笑起来,一个熊抱就把栗衡抱住,心中连日来压着的重石终于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