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林建国心中一沉,随即又是暗自庆幸:这个司机请的真是太值了!
稍微有点生活阅历的人,谁不知道要账难?有了这么一位经验丰富的司机师傅,今后自己能省下多少麻烦?!
自己赚大了!
马光明在听刘家贵的这句话后,心中也是越发肯定了自己之前关于这辆拖拉机的猜测:这台拖拉机绝对跟这小子的关系不大,九成九是李调度搞出来接私活的!不,应该说是调度室的这几位调度员一起折腾出来的,毕竟一台拖拉机可不便宜。
给公家找点麻烦,其实麻烦不大,但如果是给个人找麻烦,而且是坐在某个关键位置上的人找麻烦,那麻烦可就大了!马光明深谙其中的厉害,当即痛快的回答道:“嗨,我当刘师傅你想说什么呢,原来是这个……大家都是朋友,这还不好说?
运费的事好说!
我估摸着咱中午的时候咱们能把空酒瓶送到我们厂,唔……这样,到了我们厂之后,我就让财务把这趟运费以及接下来的运费一起给你们结了,刘师傅你看这样行不行?”
这么做当然不合规矩,但既然不打算得罪李调度乃至整个运输公司调度室,而且这笔钱本身就是酒厂应该出的,这就简单了,一个办公室副主任怎么可能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
刘家贵这才满意的点头:“行啊,这有什么不行的?就按照马主任您说的办。”
看着刘家贵这么轻易的就帮自己拿到了运费,林建国嘴巴微张:长见识了,真的是长见识了,果然是纸上得来终觉浅……
……………………
中午一点多抵达阳都县酒厂的时候,其实已经过了午饭时间,但马光明跟食堂打了个招呼,不到20分钟,食堂就把饭菜做好了:一盘猪肉炒辣椒,一盘肉片炒茄子,一盘大葱炒鸡蛋,一盘清炒土豆丝,以及一盆用小汤盆装的豆腐鸡蛋汤。
标准的四菜一汤。
搁在后世,这就是最普通的家常菜,但搁在1981年的当下,这顿饭用来招待干部都足够了,可现在,只是为了招呼一个开拖拉机的。
马光明热情招呼着:“刘师傅,实在是太对不住了,今天就一些粗茶淡饭,简陋了些,您凑合一口,主要是食堂这边没提前接到招呼,没什么准备,您多见谅。下次您再来的时候咱们一定搞的像样点。”
刘家贵对今天的饭菜挺满意,嘴上还是客气道:“马主任您太客气了,咱们这有肉有蛋,怎么能说是粗茶淡饭?”
要不然他为什么不甘心就这么退休呢,实在是当司机的好处太多了。
马光明笑的越发灿烂了:“呵呵……不是客气,是确实有些拿不出手,刘师傅,您要不要喝点?”
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
在这个时代,不存在的,司机怎么可以不喝酒?
搁在以往,刘家贵绝对不会客气,肯定得和,不过今天是自己第一天“上班”,他还是想要给自己的新东家留个好印象,遂转头看向林建国:“东家,您看要不要喝点?”
老爷子很老派,自打确定了跟着林建国干之后,就一口一个东家的称呼起了林建国,任凭林建国怎么说也不肯改口。
继承自原身的记忆,让林建国知道这种事情根本没办法避免,时代特色嘛,不喝酒怎么加深感情?他点头道:“喝点也行,不过下午咱们还要送货呢,要不意思意思就行?”
“行啊,那就意思意思。”
刘家贵没什么意见,对于他来说,有的喝就行。
倒是马光明,看着刘家贵和林建国的互动,心中暗笑:好家伙,这俩人装的还挺像那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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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意思意思”,可能在一家酒厂坐稳办公室副主任位置的人,能没两把劝人喝酒的刷子?别忘了,这里可是鲁省,酒桌文化最“发达”的地方。
面对林建国这么一个菜鸟,任凭他怎么推辞,可老油条马光明三劝两劝,结果就是一顿饭下来,林建国迷迷糊糊的就喝了不少。
倒是有着多年工作经验的刘家贵,真的就是意思了意思,只喝了半斤左右——这个“只”绝对没有夸张,虽然喝了有差不多半斤,脸庞也有些发红,可他目光清明,看不出多少酒意,显然对于刘家贵而言这半斤白酒真的就只是“意思意思”。
“刘叔,您的酒量是这个!”
使劲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林建国大拇指一竖,心悦诚服的对刘家贵道:“这半斤酒下去跟喝水似的。”
刘家贵对于自己的酒量也颇为得意,呵呵的笑道:“呵呵……咱们们当司机的,不能喝酒怎么能行?倒是东家你,喝的可比我多,竟然还这么精神,你这酒量可以啊。”
“年轻么,身体好,再说咱们鲁南的爷们不能喝酒那像话吗?”林建国随口敷衍了一句,随即开口向刘家贵问道:“对了刘叔,我有个问题能不能问问?”
“瞧您这话说的,东家您有什么问题,尽管问。”
“咱们今天中午这顿饭是不是太过丰盛了点?”
从进了食堂开始,林建国就一直在好奇这个问题,到了这会儿,他终于憋不住了。
“丰盛?呵呵……”
刘家贵笑了起来,满脸的不以为然:“这才哪到哪啊,没鸡没鱼的,就一盘辣椒炒肉还叫个荤菜,也好意思叫丰盛?”
林建国惊讶的不得了:“这有肉有蛋的,还不叫丰盛?”
“这才哪到哪啊,”刘家贵笑了起来,目光中满是骄傲:“你当司机为什么被称为‘八大员’?为什么会有‘车轱辘一转,给个县令都不换’的说法?”
“您的意思是,今天这饭菜其实很一般?”
“不能说很一般,只能说一般一般,以前我还在运输公司的时候,哪次给酒厂送货的,不是鸡鱼肉蛋之类的好东西全都有?
也就是我现在退休了,搁在我没退休那会儿,你信不信我能当场把他们的桌子给掀了?拿这样的饭菜上来?这是瞧不起谁呢?”
说到这,刘家贵咂咂嘴,脸上满是对过往美好生活的怀念以及“没有组织当靠山就是不硬气”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