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凌夕从来没有想过要和廖英池撕破脸。
即便是自己铁定要和钟离烁成为一条绳上的蚂蚱,也从没想过要和这个阴险狡诈的男人反目成仇。
可此时此刻,明明这么一个隐晦的事情,他一定要放在台面上来说,这就让叶凌夕很难受了。
堆了一脸谄媚,她笑起来的样子的确不好看:
“廖厂公,你许是喝多了,毕竟这风月坊的酒博士有时候手下没个轻重,不晓得厂公当着差事不能多喝……”
“我清醒得很,”廖英池低下头,眉眼间的戾气虽然收了不少,但这种骨子里的警惕时时刻刻让他的脸上带着些不可接近的清冷,“阖乐郡主若是不信,也可以去问皇后娘娘。”
笑得脸都僵了,叶凌夕伸出手在廖英池的唇边比了一个“闭嘴”的手势:
“不可以哦,廖厂公,我就当您喝醉了,您什么也没说,我什么也没听见,下次不许了哦!”
冷汗直流,叶凌夕说完之后连忙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您要是没什么事儿,就去找点儿什么事儿做吧。”
廖英池:……
看着她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廖英池觉得有趣,尤其是刚才她在自己唇边小心翼翼又带了些怒意的手势,低头忍不住窃笑:
“那阖乐郡主先休息,奴才告退。”
“您慢走,小心台阶……”
目送着廖英池出门之后,叶凌夕连忙将门关上了,背靠着隔扇门,她连连翻了好几个白眼:
“哪儿有这样将自己的把柄直截了当说出来让别人知道的!廖英池在干什么啊……我不想知道啊,我真的一点儿都不想知道,也一点儿都不好奇太监到底要怎么和女人做那种事情?和男人也许……对吧,但是和女人的话……”
“啪!”
“哎呦!”
“……”
碎碎念了一半,隔扇门突然从外面被人拉开,叶凌夕向后踉跄了一下,倒在了一个有些冰凉的怀抱中。
手腕碰到了他冰丝长袍的银纹菊花上,叶凌夕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
“廖……廖厂公……”
您还真是阴魂不散呢!
虽然叶凌夕的心中的确是这么想的,但她只是有那个胆量想,却没那个胆量将这句话说出来。
“奴才的扇子忘拿了,不知道是不是打扰了阖乐郡主清休?”
“那的确是打扰了。”
叶凌夕小声说了一句,然后立刻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廖厂公您自便罢了。”
廖英池大步流星走进来,等走到茶几旁时,倒是旁若无人地坐下,倒了两杯茶,自己拿起一杯津津有味地喝了起来。
看着这个场景,叶凌夕甚至一度以为是不是自己可以从这个房间出去了。
直到她一条腿迈出这个门槛,结果被侍卫拦住之后,才悻悻地回来,偷偷看了一眼自在喝茶的廖英池:
“大冢宰,那个……您……这是作甚啊?您要是找到扇子了,就先请回吧!我有点儿累了,想休息。”
“好,”廖英池虽然嘴上答应着,但身体上却一点儿行动都没有,反而微微向后一靠,一副大爷做派,“只是现下扇子还没有找到,奴才觉得有件事情有趣,想要说来与阖乐郡主一乐。”
“您请说。”
提前先演练了一下自己能不能笑出来,叶凌夕感觉自己的面部肌肉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
“关于太监如何与女人对食一事,阖乐郡主可感兴趣?”
“我!不!感!兴!趣!”
此刻,叶凌夕感觉自己的脸从来都没有这么浩然正气过。
她一本正经地看着廖英池,说完之后还在胸前比了一个“X”——
达咩呦,达咩达咩!
廖英池微微挑眉,然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可是……奴才方才分明听到阖乐郡主很好奇奴才是怎么和皇后娘娘……”
“您听错了,我不是,我没有,您胡说!”
叶凌夕连忙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现在没有了钟离烁和百骑司的人为自己撑腰,面前这个男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将她生吞活剥了,她可不愿意知道任何他的把柄结果被灭口。
手指在桌子上了轻轻敲了两下,廖英池边细细地品着杯中的毛峰茶边问:
“阖乐郡主可知道大冢宰一喝毛峰茶就会像是喝了酒一般酩酊大醉?”
叶凌夕轻轻点头,有些猜不透这个男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阖乐郡主大婚当天,也是大冢宰与段梦柔成亲的日子,但那日,大冢宰因为误喝了毛峰茶而来段府胡闹,之后还找到了阖乐郡主,你可还记得?”
老实说,这一段叶凌夕还真的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直勾勾盯着女孩儿的脸,她面上的狐疑一览无余,廖英池趁机说道:
“那夜正好奴才陪同皇上来段府贺一贺,因为担心阖乐郡主,就来到闺房门口一探,却不想……当时郡主已经……已经……”
廖英池说到这里,故作欲言又止,叶凌夕倒是觉得他演技极差,眉头轻轻皱在一起,她直截了当地问:
“我被钟离烁给轻薄了?”
握着杯子的手一顿,显然,廖英池也没有想到叶凌夕居然会说得这么直截了当,本来自己还想要聊表一下自己心中的不安,可女孩儿都直言不讳了,他也就点了点头:
“许是那夜……大冢宰应该也是醉了,要不然以他平日里的作风,那自然是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沉了口气,叶凌夕微微眯着眼睛,那一双好看的棕瞳映射出男人娇俏的容颜:
“大冢宰他……他……”
其实,对于目前这个结果,叶凌夕之前不是没有想过。
本来,她还以为自己身怀有孕,对于因为情蛊而被迫和自己联系在一起的钟离烁来说是十分不公平的,叶凌夕甚至认为如果说这个孩子能是钟离烁的,自己心中还能稍微好受一点儿,至少钟离烁的这份苦不是白吃的。
可现在,结合曾经在船上、在相府、在宫中这个男人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叶凌夕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
为什么钟离烁第一次得知自己有了身孕会那么生气?可后来的态度又会来这么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他会是那种原因头顶青青草原而接受自己全部的“老实人”么?
显然不!
是的,也就是说,在钟离烁得知自己有身孕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这个孩子是他自己的了!
但是,这个男人却不敢承认!
胸口莫名感觉有些闷闷的,叶凌夕突然觉得自己一开始为这个男人着想是那么地可笑——
他真是不敢和自己的亲生骨肉相认!
显然,廖英池也很满意此时此刻叶凌夕的表情。
女人看上去越气愤,廖英池就越是满意。
这个时候,他才心满意足地起身,来到叶凌夕身边,拍了拍女孩儿的肩膀:
“阖乐郡主倒也不必如此气愤,毕竟谁还能没有一个犯错的时候。只是……这种事情,想来大冢宰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说完,廖英池和叶凌夕擦肩而过,后者冷眼望着男人空空如也的手,话语也冰冷起来:
“廖厂公的扇子还没有找到?”
“这个啊,”廖英池轻笑一声,“奴才想起来了,扇子原本就没有拿过来,一直在轿子上。”
似乎这句话,也让廖英池意识到了什么。
他缓缓转过身,看着叶凌夕有些颤抖的肩膀:
“人人都道阖乐郡主痴傻,可奴才却觉得郡主真是冰雪聪明,想来这其中肯定又许多误会。”
“我本就是个痴傻的,任谁说什么都会轻易相信。”
就连叶凌夕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是多么的失望,轻微的鼻音透露着女孩儿最深处的心事,让人不忍耳闻。
微微蹙眉,廖英池沉了口气:
“奴才知道,阖乐郡主嫁到段家没少受委屈。虽然现在郡主得大冢宰庇护,日子自然是好过许多,但郡主就不想要复仇么?”
“厂公的意思是?”
转身,叶凌夕微微仰起头,眉眼中的算计倒是和廖英池眼睛里的狡黠交相辉映。
满意地笑笑,廖英池微微欠身:
“奴才的意思是,大冢宰也许因为朝堂中党羽的事情而不会和段家因为郡主而斤斤计较,但如果郡主心中憋着一口气,那尽可以交给奴才。只要郡主愿意和奴才站在一条线上,那钟离烁不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
舔了舔唇,叶凌夕没有立刻回话,而是静静地看着男人秀气的眉眼,而后缓缓收回视线:
“其实……我一直不明白,廖厂公手握西厂大权,又有皇族撑腰,如果真的和大冢宰撕破脸兵戎相见,倒不见得打不过,又为什么一定要从我一个小女子身上下手呢?”
廖英池张了张口,但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颔首一笑:
“看来,郡主痴傻的毛病又犯了,那奴才就不打扰了。这几日大冢宰带着赵姑娘出游,不一定什么时候会回来,等大冢宰回来了,奴才自会送郡主回去。”
“……”
廖英池越是什么都不说,叶凌夕的心里就越是不落停。
晚上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打开窗户,撒了一把干果在窗台上,不一会儿,小肥啾就飞了进来,吃得不亦乐乎:
“掌柜的,您有什么吩咐!”
“小肥啾,你帮我去看看大冢宰现下何处?到底在作甚?可是和一个叫赵琳琅的女子在一起?可还……开心?”
小肥啾点点头:“好的掌柜的,我吃完就去!”
“回来再吃!”
叶凌夕有些生气,一把将剩下的干果拿了过来。
小肥啾气得在窗台上直跳脚:
“真是个没礼貌的丫头,说谁胖呢!”
叽叽喳喳叫个没完,小肥啾连飞带骂就走远了。
可它这一去到不要紧,刚和一群海鸥紧赶慢赶来到海边,倒是看到了许多不该看到的画面。
小肥啾:这些东西告诉给丫头片子,她还能给我干果么?会不会一气之下抽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