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何妍辞掉工作,和汪承安躲在伦敦,安于一隅,倒是成了楠伊在留学期间的好伙伴。
那也是汪承安最闲散的半年,散去半副身家,好似功名利禄心也没那么重了,整日里游手好闲地同何妍闲逛在伦敦郊外,有时候晚上会约上楠伊,订上几个菜,直接拿到公寓去,省得楠伊很晚了再回家不方便。
在璀璨的夜景中,汪承安会小酌一点,带着微醺的醉意,和楠伊聊以前圈子里的人和事,何妍只在一旁静静地听。
偶尔也会提起现今的沈家,不仅仅是家道中落,而是身陷囹圄。
说起沈佳年,他还像从前一样,挑着唇轻蔑地笑,说:“那次因为你的事,华子直接打断了他右胳膊的桡骨和肩胛骨,从前我一直认为华子太正派,不屑于这些流氓手段,可是那次我才知道,他下手真黑。”
楠伊想起那时候,沈佳年气势汹汹,带着很多人到国贸接沈佳怡,竟没想到自已在车上等的那半个小时,发生了这种事。
楠伊也会试着问,沈佳怡怎么样了。
承安难得好兴致,细细给她讲,从前他派人盯着沈佳怡,这大小姐玩得叫一个花,所以那时候他认为,男人女人都一样,有了钱,都是声色犬马,穷奢极欲度日子,只感觉邵京华年轻时,轰轰烈烈谈爱情,到最后也走了形婚的结局,万恶人性,谈何真情。
他那会还是京圈里臭名昭著的花花公子,身边出现过的女人的名字都记不清。
他说:“心如欲壑,后土难填。”想必失势后的落差感就够沈佳怡受的。
楠伊抿着唇笑:“汪总现在倒是清淡了很多。”
汪承安也不理会她的调侃,黏腻地贴何妍,涎着脸逗她。
当着楠伊的面,总是把何妍弄得面红耳赤,他才肯浪荡的笑着罢休。
入秋后的伦敦,湿冷阴寒,更甚国内。
这几个人就养成了习惯,再不愿意到只讲究排面的米其林餐厅,而是随便叫几个菜窝在楠伊的公寓,看着投影电影,消遣伦敦的夜晚,好似这温暖的氛围灯,比承安那栋别墅更有家的味道。
有一次邵京华出公差途经伦敦,楠伊兴致勃勃要给大家做中国菜。
食材买的一应俱全,到下锅的时候,屋里剩下三个人全都退避三舍。
等到一盘糖醋鱼端上桌的时候,何妍和承安面面相觑,却听见楠伊热情地催促他们尝尝。
承安在脑子里回想楠伊鱼下锅的一刹,厨房好像点燃了定时炸弹,再看那卖相,着实不知道怎么下嘴。
他本来要张嘴说点什么,却被何妍按下了。
结果邵京华拿起筷子,夹着连连吃了几口,面上神色自若,还颇有些品鉴的姿态。
承安撇嘴,想他邵京华,这些年吃过的国手名菜,不怕已经是凤毛麟角的级别,现在却在这吃个家常炖鱼,吃的滋滋有味。
楠伊扑闪着眼睛,好看的睫毛像把蒲扇,跃跃欲试地问:“好吃吗?”
邵京华表情淡淡地,回应:“嗯。”
可能是这声肯定给足了她勇气,她拿公筷给承安两人各夹了一份。
这俩人就在楠伊殷切又饱含期待的目光中,强自镇定地把碗里的鱼吞了下去。
这一口,酸甜咸,再加上一样腥,那可真是打翻了调料罐子。
承安再也撑不住,边笑边咳嗽,毫不留情地说:“郑大夫,你还是饶了我们吧。”
边说还琢磨,邵京华现如今吃着国宴,口味不知多挑剔,现在竟能面不改色地把这玩意咽下去,还昧良心地说不错!
却听见楠伊不死心地问邵京华:“有那么难吃吗?”
说完自已送了一筷子到嘴里,然后嘟着嘴硬咽下去,自已还在纳闷:“我明明是严格按照菜谱做的呀,算了,还是倒掉吧!”
邵京华想起她在厨房,拿个厨房秤,把各种调料都严格秤好,就觉得姑娘可爱。
他说:“不用,我感觉挺好的。”
汪承安就会讥嘲:“华子,我知道你们感情好,但是咱不能信口开河吧。”
楠伊早就不把承安当外人,干脆连着盘子端到邵京华面前,直怼他:“又不是给你做的,邵京华喜欢着呢。”
邵京华就会挑着眉,笑不嗤嗤地问她:“都给我吃?”
楠伊嘻嘻笑着对他说:“都给你吃,一点都不给他们。”
邵京华此刻满脸无奈地顺从她说:“嗯,的确不该给他们。”
然后喝了半杯水,半晌,又说:“不然分他们一半吧。”
承安爆出阵阵狂笑,去年在瑞士的时候,以为自已会流落他乡,还生无可恋的寂寥感慨,说瑞士是个鸟都没有的鬼地方。
没想到,这几个月真的住在伦敦,倒不觉得无趣。
以至于晚饭的时候多喝了几杯,时间很晚承安才带着何妍起身离开,出门前拉着邵京华,借着醉意,意味深长地说:“我倒是有点明白你当年抵死反抗家里的原因了。”
邵京华借着承安的话,转回头望屋里沙发上,困得栽在专业书籍上的楠伊,送走两人,转回身轻手轻脚的抱人横抱着往卧室走。
怀里的人迷离着半睁着眼,嘴里含糊着说:“上次你不在,承安跟我说沈佳怡之后还去找过你,你们俩不会旧情复燃吧。”
邵京华笑她,真是困傻了,竟然会说出旧情复燃这种措辞,他说:“哪来的旧情,这种陈年老醋你也要吃。”
楠伊揪着他的领子,闭着眼睛,不依不饶地说:“当然要吃,就因为她,你是二婚。”
他哄着人连声说对,就要把楠伊放在床上,又被命令:“我还没洗澡呢,还不能睡觉。”
邵京华无奈地宠溺笑着,又把人抱去了浴室。
人被剥了精光,像个树袋熊一样,懒洋洋挂在他身上,一动不动,任凭他给打沐浴,淡淡的丁香前调,混着栀子香。
浴室里湿热的水蒸气,弥漫着,那氛围烘托得刚好,楠伊不老实地蹭蹭,被邵京华轻拍臀警告,别闹。
感觉他喉结的轻微滚动,和声音里的一丝隐忍,她终于睁开眼,看出了端倪。
浑然不觉得自已在言语挑衅,没脑子地胡诌:“我没碰你呀,你怎么还有反应了。”
邵京华一顿,站直了腰,给她把头发冲干净,轻叹:“你可别说话了。”
11月末,乔洛到伦敦参加特约品牌的冬季时装秀。
那个季节,伦敦一整个月,有一半都在降雨,整日里淫雨霏霏,乌沉沉的天,真有点电影里《暮光之城》的阴郁,是个很适合吸血鬼躲藏的城市。
而乔洛妖艳的程度,跟男吸血鬼很能媲美。
那天楠伊在图书馆耽搁得时间久了,出学校的时候,夜色已深,只看见乔洛伫立在汽车旁,也没撑伞,雨丝淅淅沥沥地在昏黄的路灯下,断断续续落下。
时而会引来路人女生的掩口惊叹,只是当事人早已习惯。
恰巧何妍同往日一样,询问楠伊要不要一起吃饭,楠伊在电话里说:“我跟同学约好了。”
汪承安就在微信里好奇的问:“男同学女同学啊。”
楠伊没好气的怼他:“小学同学。”
结果那天,最不喜欢和不相熟的人打交道的承安,带着何妍挤在了两人的餐桌上。
汪承安这人,穿着高领羊绒衫,配一件浅色的对襟西服,要是不说话绝对是儒雅商人的形象,偏偏两指慵懒地夹着烟,开口说话总带着漫不经心:“呦!大明星呢,哪个经纪公司的。”
乔洛本意就是异国他乡和发小吃个饭,年中新闻里,楠伊那几个镜头,已经在娱乐圈传个遍,乔洛一直猜测的男主角身份,被真切曝光之后,他那点希冀也彻底破灭。
此刻对汪承安轻佻的态度,难免反感,毕竟在娱乐圈几年,也算小有名气。
乔洛蹙着眉,反感着飘来的烟雾,礼貌地问:“您是哪位?”
汪承安大字型倚靠在沙发椅里,咬文嚼字地说:“邵京华是我哥们,郑大夫是我弟妹。”
那是第一次,楠伊从汪承安的口中,听他郑重其事地称呼自已是弟妹。
西餐厅外的冬雨,湿漉漉地下得缠绵,像南方的梅雨季节。
楠伊笑着踢汪承安的皮鞋:“大哥,你是警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