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爷,好了。"
秦申翊将包扎的工具放回药箱。
裴郁动弹几下自已的胳膊,看着那整齐的绷带痕迹挑眉:"秦先生包扎的手法倒是跟军校的学生有些像。"
秦申翊搭在药盒上的手指一顿,道:"是吗?那还真是巧了,我爹……秦家没出事之前,我一直想去军校读书的。"
"我这手艺,也许是久病成医吧,秦家没落后,我一路向北,进入李家园后就开始学艺唱戏,身子难免磕碰,常自已包扎。日子久了,也就熟练了。"
秦申翊说着,眼底的神色黯淡下来。
裴郁注视着秦申翊的动作,道:"秦先生是个有抱负的人。"
"只是如今,再大的抱负也没有用了。"秦申翊唇角勾出一抹苦涩笑意。
"有用。"
裴郁的声音在秦申翊面前响起。
那声音温和有力,又坚定非常。
暖融融的烛光下,裴郁面上晃动着烛影,面带笑意地道:"你若是想,时刻都可以。"
秦申翊却愣了。
他唇瓣动了动,不可思议地道:"哪怕是去军校念书,也可以吗?"
裴郁点头:"当然。"
"可我是戏子。"秦申翊道。
裴郁:"你首先是秦申翊。"
裴郁双眼的情绪那样平静,没有慷慨激昂的陈词,没有暧昧拗口的情愫。
有的只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尊重。
如裴郁所言,在他这里,秦申翊只是秦申翊。
秦申翊注视着裴郁近在咫尺的面孔,道:"可我若是去了军校念书,那你重金赎我,难道不怕我不再嫁你了吗?"
"喜欢应该是两情相悦,若你不喜欢我,那婚姻只会是枷锁。"
裴郁盯着秦申翊的双眼,问:"我知道你不属于这里,也不应该被困在这里。我带你出去,是想你成为自已。"
"你有选择不喜欢我的自由,这才是完整的你。"
下一瞬,裴郁感觉自已眼前晃过一道白光,他的腰身被人紧紧得抱住,怀里也充满了温热。
秦申翊紧紧地搂着裴郁,把下巴搁在裴郁的肩膀上,只是抱着没有说话。
裴郁的动作停滞一瞬后,抬手拍了拍秦申翊的后背。
秦申翊的视线落在虚空里,说出的话染着颤音。
"七爷,你太好了,你……太好了……"
裴郁拥着秦申翊,笑了:"秦先生居然在夸一个别人眼中凶神恶煞的军阀。"
"那是他们没有眼光,"秦申翊抬起头注视着裴郁的双眼,若瓷器般洁净的面庞染笑:"七爷准备什么时候娶我回帅府?"
裴郁一愣:"你同意了?"
秦申翊却道:"我从来也没拒绝过,方才只是……想试一试。"
"试什么?"
"试试在七爷眼中,我的分量。"
"那你满意吗?"裴郁问。
秦申翊靠回裴郁怀里:"满意,但也不满意。"
至于什么地方满意,什么地方不满意。
秦申翊没有再说,裴郁也没有再问。
设下的防范在无声中松动。
夜色渐深,裴郁告别了秦申翊,迈步离开了李家园。
临走之前,裴郁告诉了秦申翊敲定婚礼的进程,具体的要求按照秦申翊的喜好来,而这几天也会有帅府的人陪同秦申翊选购婚礼用的东西。
至于要不要在李家园再登台唱戏,裴郁的话是看秦申翊的想法。
秦申翊若喜欢,随时都可以回来。
管事的进来时,秦申翊仍然保持着那个端坐的姿势。
秦申翊的面部表情冷淡非常,夜色之中恍若凝结了一层寒冰。
那眉眼之间缭绕的阴鸷气息,同方才全然不同。
管事的看出秦申翊心情不好,犹豫了一会儿道:"您要是不想同裴七爷结婚……我可以安排一场意外帮您脱身……"
"火灾,枪杀,毒害?都需要我死为脱身不是么。"秦申翊嗤一声。
管事的没声了。
秦申翊眼中情绪翻滚:"若不是梁三的出现,何至于如此结果。"
那夜计划周全,毒杀R国军官后,他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处理尸体。
却不曾想,出现了梁三儿这个差错。
说起这个,管事的脸上更是挂不住表情了。
这事确实全怪他,当夜他只顾着盯着裴郁了。
结果裴郁没看住,梁三儿更是惹了大麻烦。
管事的叹道:"裴七爷也是,从国外回来之后一直在司令部忙着,怎么也没听说过他是个断袖,真是……"
他说了一半,倏地感觉一道视线落在自已身上。
秦申翊的表情不变:"不说了?"
管事的:"……"说……还是不说啊?
过了半晌,秦申翊倏地起身道:"明日裴七爷的人陪我去挑婚礼用的东西,张安你记得把牡丹花换成紫丁香。"
管事的点点头,而后意识到了不对劲。
"婚礼?"
"有什么问题么?"
"……"真结啊。
那管事的就更不明白秦申翊方才那阴气森森的状态是因为什么了。
秦申翊倒不是因为婚礼一事,而是裴郁的话。
裴郁的话。
让他的心里出了涟漪。
"哎哥,你说这话本子也太狗血了吧?"
次日一早,裴婉茹拿着话本子在裴郁眼前晃动:"这青楼的琴师和将军,怎么就不张嘴呢?非要骗来骗去,骗来骗去,然后弄得自已和对方都累,故事看的我也心累。"
裴郁知道这个小说的作者,她的作品最近在江城的名媛中很流行。
裴婉茹这个青春懵懂的小姑娘自然也不例外。
她说得这个故事,是一伪装成青楼琴师的敌国卧底和当朝将军相爱相杀的故事。
将军以为琴师困顿难挨,救他于水火。
实则琴师另有身份,欺骗将军,只为刺杀太子。
二人你爱我时我不爱你,我爱你时你不爱我的纠缠。
裴郁想了想,笑道:"也许是因为琴师没有想到,自已的虚情假意之下,早已埋下了爱意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