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夜里,谢玄英与唐进回到长安。
在谢家安排的人接应下,他们从一处侧门进了长安城。
谢玄英没有回安国公府,而是乔装打扮来了宸王府。
宸王府四周是有不少眼线盯梢,可当不想让他们看到什么的时候,他们也是看不到的。
比如,秋夜风疾,飞沙迷人眼。
一阵忽来的夜风吹起尘土飞扬,监视着宸王府的人,不由闭眼抬手遮挡风沙。
只是这眨眼的功夫,易水便带人进了宸王府。
此时四更梆子声已响,人正熟睡。
易水带人来了琅嬛阁,穿过垂花门,才进到了后院。
后院东西厢房里住着的是水剑她们几人,平日也方便值夜轮班。
今夜因崔宴歇在了琅嬛阁,不用她们几人值夜,她们此时也是睡的正沉。
可当听见院子里的脚步声时,她们几个还是醒了。
水剑和苻篱的动作最快,直接开门冲出,拔剑指向院中三人。
“是我。”易水忙出声,就这还差点被水剑一剑给捅个对穿。
水剑一听是易水的声音,忙收招后退,转头看向其余二人。
“夫人!”苻篱的声音虽然小,却透着掩饰不住的欣喜。
她听云珠说,夫人是去找传闻中的龙骨了。
有了龙骨,小姐余生便可安好了。
金蕊她们几个也站在一旁看着,每个人手里都握着各自的武器。
谢玄英见她们每个人都是和衣而眠,欣慰的同时,也心疼这些孩子。
同样,她也感激他们,是他们在她不在的时候,拼尽性命去保护着她的女儿。
二楼上的房门打开,崔宴披着衣裳走出来,站在栏杆前往下望,第一眼就对上了他岳母大人杀人般的眼神。
谢玄英怒瞪着崔宴,脚尖一点,飞身上了二楼。
崔宴退后三步见礼道:“岳母大人,她未醒。”
一句话,让谢玄英握紧拳头的手缓缓松开,转身飞下二楼。
崔宴转身小心翼翼关上房门,这才披着墨色外袍,飘然飞下二楼,请他们二位去隔壁书房说话。
苻篱和水剑直接飞上二楼,一左一右守在了门口。
谢玄英跟着崔宴往琅嬛阁后花园走,在离阁楼远些后,她才压低声音怒道:“我不过离开三日,你竟已登堂入室?”
崔宴虽然带路,但却慢了他这位岳母大人一步,态度恭敬道:“岳母大人,她伤口疼,每两个时辰需换一次药,小婿为方便就近照顾她,才会歇在琅嬛阁。”
“呵!”谢玄英斜睨他一眼,冷笑道:“苻篱和水剑自幼照顾她,金蕊又善医术,那一个不比你会照顾她,需要你这位王爷纡尊降贵给她换药……”
说到此处,谢玄英意识到她忽略了一个大问题,这厮……
“岳母大人,东西到手了吗?”崔宴立即巧妙的岔开话题。
谢玄英的脸色更加阴沉,路上再没有说一句话。
崔宴见他这位岳母大人脸色如此阴沉,心里也不由失望。
看来,龙骨是没到手。
三人沉默着穿过后花园,进了一道月亮门,来到了崔宴之前居住的院子。
进了书房,关闭房门。
崔宴打量的眼神却落在了唐进身上。
“我要说的事,他都知道。”谢玄英这话的意思是告诉崔宴,唐进可信。
崔宴收敛起警惕心,请他们二位落座。
谢玄英坐下来后,喝下一杯温热的茶水,被秋风吹的干裂的嘴唇和干涩的嗓子才好些。
她看向崔宴,神情凝重道:“我们在皇陵中见到一个紫袍白发的男子,是他提前取走了龙骨,并在皇陵中提前设下了抓捕我们的机关,所幸有这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助我们脱困。”
“紫袍白发男子?”崔宴的神情变得古怪,看向他们问:“此人年岁多大?你们可有看清他的容貌?”
谢玄英摇头道:“他戴着半张墨玉面具,兜帽檐压的很低,从他露出的唇瓣与下颌来看,他应该年纪不大,不会超过三十岁。”
“你不是笃定他是……”唐进看向崔宴,准尊称了一句:“他是宸王殿下的生父吗?”
“我的生父?”崔宴眉头紧皱的看向唐进。
唐进也不清楚这里面的事,他只能继续盯着谢玄英看。
谢玄英看向崔宴沉声道:“我当时只是拿这话试探他,可他却坦然承认他是你的生父。”
“并且说出你从小到大遭遇的欺凌践踏,皆是他对你的折磨,他想让你成为满心仇恨,恨不得颠覆天下的魔头。”
崔宴沉默许久,才敛眸问一句:“您的父母……可是死于他手?”
谢玄英不知道,她不知道她的杀父杀母仇人是谁。
因为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谢家的女儿,所以从未想过去报仇。
哪怕如今她已知自己非谢家女,自己身上背负着血海深仇,可比起报仇,她更想她的女儿活下去。
“我是一个自私的母亲,我对不起我的生身父母,我的心里如今只能装得下我的女儿。”
崔宴并没有因为谢玄英这句话话而松口气,反而是心更紧紧揪着:“这件事,无须瞒她。”
谢玄英有些意外的看向他:“你就不怕你们如今来之不易的安稳,会因为这件事,再次让你们彼此陷入仇人的局面?”
崔宴笑着说:“她说过,我若不弃,她便不离。我信她不会再对我失言,我也不会再因为任何人,与她心生隔阂。”
“你父亲,你不认?”谢玄英还是忍不住再试探他的决心。
崔宴唇边的笑意略带苦涩:“经历了这么多,我至今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可也无所谓了。我有她就已足够,其他的,都不重要。”
既然来路不明,索性就头也不回向前走。
至少前方有她等着他,他便是有家有归宿的人。
谢玄英想着自己的身世,她好歹如今身世也已明了。
可崔宴的身世却一直成迷,从靖国公府庶子,到皇帝的私生子,如今又多了一个神秘莫测的生父。
他也许是真累了,不想去追寻那个于他而言,不会是好结果的真相了吧?
“阿娘,以后我与青琅一样,都只是您一个人的孩子。”崔宴双膝跪在了地上,对着谢玄英磕了三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