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亚的脸上一丝一毫的痛苦表情都没有,她只是用很慈祥的眼神注视着自己几乎是用性命诞育下来的孩子……在用他那尚且稚嫩却锋利异常的爪子毫不留情地撕扯下自己亲生母亲的肉,然后一点停顿没有地大口大口吃下,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着。
短短半个小时,亚亚特意烤熟的一大块自己的肉便被他吃光了,而那小家伙的尺寸已经足够超过两个我。只见他意犹未尽用贪婪的目光继续盯着亚亚。
亚亚显然明白他想要什么,爪子再次朝着自己挥下,皮开肉绽后不久,这片肉再次烤好,小家伙继续狼吞虎咽着。
每当我想接近亚亚或者那贪吃的小家伙,她脸上的慈祥立刻变成野兽般的凶猛,那尖尖的对着自己尚且能下得去手的爪子反射着冷冽的寒光,时刻准备着用在我的身上。
所以我只能远远地坐着,看着那已经长到汽车般大小的新生命仍然在不断进食中变大,母亲的血肉变成了他最好的养料,使他以正常生物难以想像的速度生长着。
仅仅一夜,亚亚的精神在极度衰弱,她身体上的创伤深可见骨。再加上现在的亚亚仍然不吃东西,再这样下去,神仙难救。
原来,这才是米索依拉族的历史上几乎从没有过女性名字记录、其族中女性地位超然的原因。一命换一命,一丁点都不夸张。
实在难以想像,是什么力量支持着亚亚,让她能做出以自己的血肉之躯喂养孩子的行为?多么残酷的自然选择,才能让一个种族的繁衍是以母亲生命的牺牲来成全?
连平时最聒噪的柯罗,此时也地坐在我肩膀上沉默地注视着眼前血淋淋的事实。
当太阳升起,树屋内的温度恢复正常时,新生的生命终于结束他的饕餮大餐,进入休眠状态,而亚亚却仍然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地盯着她的孩子,说实话,如果不是昨天晚上亲眼所见,蹲坐下看不到伤口的亚亚和陷入沉睡的孩子,只是一副正常母子和谐的美好画面。
琳锵一大早飞来,像往常一样扔进来一大包食物,我现在连打开包装的欲望都没有,直接将它扔到屋里一角,那里,已经有着上百个大大小小的包裹。
亚亚满不在乎地瞥了我一眼。只要我离开她十米以上,她根本都不会多看我一眼,她满心满眼都只有自己的孩子,连外面的老公都不顾。
我不知道米索依拉人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交流方式,亚亚一句话也没说过,但是琳锵却在外面不停地嚎叫,时不时大力用尾巴抽在树屋上,亚亚却表现得相当平静,偶尔哼哼两声,却不错眼珠地看着熟睡打着小呼的孩子。
“你答应过我,会尽一切可能保住亚亚的命,必要时可以杀掉孩子!你没有做到!如果亚亚活不下来,你也要陪她去死!”琳锵愤怒地咆啸着,在树屋上方的气孔处用他大大的龙眼死死盯着我。
我同样毫不示弱地回瞪着他:“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是不是?亚亚从怀孕那一天起,生命就已经进入倒计时了对不对?这是你们米索依拉人的繁衍方式,数万年来基因进化的结果。你怎么可能期待凭借着我一个人的力量会有所改变?”
“就算亚亚一开始非常有求生欲,都从来没想过伤害她的孩子,那么你凭什么认为完全处于母性荷尔蒙控制下的她能做出放弃她的孩子来救自己的行为呢?”
“我不要孩子,我从来没想过要孩子!我只要亚亚,她是我的命!你到底明不明白?”
“她既然对你这么重要,你为什么不自己进来?以你的能力,打破这小小的树屋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可是你却一直只是在外面徘徊,这就是你对自己妻子的爱?呵呵,也不过如此。”
“你懂什么!这里是所有米索依拉族母亲的葬身之地,任何人,任何人,都不得打扰母亲的安宁,如若有人违反,会成为整个米索依拉人的敌人,想死都是一件奢侈的事!从跟亚亚结婚的时候,我们就商量好不要孩子,只过好我们的一辈子,她也答应过我,答应过我的!”
“孩子是她偷偷瞒着我怀上的。等我发现她身体变化时,已经太迟了,想要终止孕育只会立即害死亚亚。”
“这里的每个树屋里都躺着一具为了米索依拉族得以传承下去而付出宝贵生命的母亲。米索依拉族长期流浪于星际,缺乏稳定的生活环境和必要的资源,繁衍是难中之难。而米索依拉族人又过于巨大,在其长大的过程中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危险。米索依拉人没有时间为这些弱小的生命负责。”
“所以这些新生的生命,便成为母亲的职责。米索依拉人的食物太过多种多样,没办法,长期的流浪生活,我们不可能对食物太挑剔。食物的多样性带来的直接后果,全部作用到了后代身上,基因突变使得我们的后代不具备我们厚厚的鳞片和强壮的身体,相反,他们无比弱小。只有直系血脉的血肉才能让他们在后天上弥补不足。”
“所以,每一个米索依拉人,都是吃着母亲的血肉长大的。亚亚早就做好了为了孩子付出生命的准备,只有我一直傻傻地以为她愿意陪我走下去。”
“我们在地球上住了好久,久到安逸的日子过久了,会让人忘记从鲜血中回下来的米索依拉人为了生存,曾经做出过多么恐怖的事情。”
“我求你,帮我。”琳锵大大的龙眼中有泪水不断滴出来。
亚亚终于从孩子身上挪开了她的视线,望向琳锵。
“琳,你看咱们的孩子多可爱,他是个很健康的男孩,一定会长得如你一样英勇,会成为米索依拉人的骄傲。我不在了,以后他就要由你来照顾了。他是我用命换来的,相当于我生命的延续,你明白吗?不要伤害他,他毕竟也是你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