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锵苦口婆心地劝了亚亚一整天,车轱辘话轮番说来说去。可亚亚除了跟琳锵要个保证一定要他好好照顾孩子之外,多余的一句话都没有,被他说得烦了,才偶尔吼两声。
两只巨龙吵架,而且用的还是时空飞船不能翻译的语言,能想像是什么感觉吗?就像一声声几乎不间断的炸雷在耳边炸响,吵得我头疼欲裂。
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打又打不过,讲理更不可能,剩下的只能缩在角落默默忍受了。
幸好夜晚很快就降临了。最近这段时间每天都快被烫熟,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如此期盼这里夜晚的到来。
琳锵不情不愿地飞走。此前亚亚一直趴在角落里,将孩子围在中间,注视着他熟睡。现在讨厌人的大苍蝇终于走了,她转过身,露出她的孩子。
短短一个白天,入睡前还大如汽车般的孩子,现在又缩回了刚出生的样子,只不过一身白嫩的皮肤开始变成灰色,慢慢有了鳞片的形状,不再如刚出生般光滑。他睁开沉睡了一天的双眼,那双眼睛清澈明亮,带着孺慕之情望向亚亚,好一副母慈子孝图。
可是好景不长,半夜,树屋又开始发热。亚亚站起身,在昨天那触目惊心的伤口旁边又划下一片皮。
当烤肉的香味再次传过来时,小家伙眼中的孺慕之情顺间变成了嗜血的渴望,他一丁点犹豫都没有地扑向了他的母亲,用他那比昨天更尖利的爪子和牙齿将母亲的血肉吞下肚子,再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起来。
我别过头去,终是不忍再看一遍这样血腥的画面。
到了白天,亚亚腹部的伤口几乎是昨天的三倍大,照这样的速度下去,用不了几天,她估计就只能剩下骨头架子了。
而到那个时候,亚亚除了死亡,别无生路。
我为她感到悲伤,只有付出了自己的生命才得能到一个后代,不是所有生物都有这种勇气,将种族延续的使命全总担在肩上,能产生多大的压力,可想而知。
十天,短短的十天,亚亚的头部以下已经成为累累白骨,能明显看到骨头中间有力跳动的心脏,现在的亚亚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任何人只要有眼睛都能看出她马上要不行了。
她的孩子,在这十天内膨胀缩小膨胀缩小,最终终于定型里小汽车大小,不再变化。
最后一天,孩子开始说话:“妈妈。”
亚亚已经虚弱到连睁开眼睛都办不到,只剩下母爱的本能,在听到孩子用无比稚嫩的声音叫了自己一声母亲后,还是努力挤出个笑脸,想抬抬手摸摸她的孩子却做不到。
亚亚最终还是努力睁开了眼睛,深情凝望了孩子最后一眼,再也没有动过一下。树屋外面的琳锵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发出阵阵悲鸣。
悲伤有很强的传染力,让人忍不住**下去。
只有孩子,还像一张白纸般什么也不懂。他还不明白,当他已经可以离开这座坟墓,出去看一看外面精彩纷呈的世界,他的母亲为了他已经付出了自己最宝贵的生命。
血淋淋的真相,生命延续居然也可以如此艰难。
见母亲一直不动不回应,孩子等得烦了,过去拿着他的小头顶着亚亚,亚亚却像玩偶一样随着他的触碰而摆动。
孩子的注意力总是不太集中的,顶了一会,得不到回应的孩子将目光集中到树屋上的气孔处。外面现在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刻,半边天都被太阳的余辉染红,相当漂亮。他显然被这种漂亮吸引,不一会,血脉中飞翔的力量驱使着他冲天而起,飞出他的出生地,母亲的葬身所,迎接他生命的新篇章。
亚亚静静地躺在角落里,原本有力跳动的心脏此时早已经停止了工作,最终的最终,她的脸上带着的,是满足的微笑,希望她不会后悔她的选择。
墙角的一大堆食物在时间和高温的作用下腐败得很快,散发出阵阵难闻的味道,此时它们却成为我的救命稻草。随着孩子的离开,琳锵满心的伤痛也完全被见到自己血脉相连的后代的兴奋所掩盖。不论如何,这都是他的孩子,更是亚亚用命换来的孩子,琳锵疼爱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伤害他呢?两条龙在空中欢腾一阵后相携飞走,完全忘记我还被困在树屋里。
所以我只能想办法将这些腐烂发臭的包裹一一挪到气孔正下方慢慢堆积起来,最终让我爬了出来。
我转身看向墙角,亚亚的身形隐在阴影里,什么都不看见,就像她似乎从来都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一样,她的丈夫已经出失去她的悲伤中走出来,她的孩子根本不明白已经失去了母亲。
在这处树屋周围,是一望无际的树林,这片树林里到处都是树屋。每一个里,都有着一位米索依拉族人的伟大母亲长眠于此。
前辈记录者没有记录下的事,就由我仔细地记载下吧。
米索依拉族女性生得伟大,死得光荣。不论这个种族以后还存不存在,我都希望,以后有人能看到,她们的牺牲,她们的无私,这种精神,尽管不值得提倡,却依然值得尊敬。
天快要完全黑透了,天黑透之前,我必须从树林里出去。
有树屋的阻挡没关系,屋内的温度热到难以忍受大约需要几个小时,可是现在我离开了树屋,等于直接暴露在一个天然的大烤箱里,如果不迅速离开,很快便会成为香喷喷的烤人肉的。
模拟训练还是有些成果的,在我的全速奔跑下,树林边缘离我越来越近,终于在太阳的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前,我踏上了安全的硬质金属路面。
额,安全也许说早了。
这里是亚特兰蒂斯,中国古代传说中才存在的龙族繁衍生息的城市,我这种类似于他们食物的造型,怎么可能在他们眼皮底下行动自如?
果然,立刻有两只卫兵性质的米索依拉人把我抓走,扔进黑乎乎的地下洞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