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底,闻芷因忙着配药,又有几桩生意要处理,连着好几日未曾好好休息过了。
二十九日这天,好不容易得了闲,用过早膳,便在花架下坐着,悠闲地看书喝茶。
常喜与常乐冬兰等人在旁边捣鼓了半天药材,搭了口临时用的土灶,将大锅搬出来架上,开始生火熬药。
“熬好了把大家都叫过来,定要监督着他们每人都喝,喝了这药,虽不一定就染不上病,但好歹有些预防作用,比不喝安全些,以后每天早晚各一碗,一顿也不能少。”
常喜打趣道:“小姐还老嫌我们唠叨呢,你自已更唠叨,咱们这儿都是跟了你多年的老人了,年年这么喝药,还能不懂规矩吗?用得着你操心?”
“没良心的东西,好心当成驴肝肺。”闻芷撇了撇嘴,扭过头去继续看书。
黑痘病虽传染性不高,但很难治疗,一旦染上,基本必死。
之所以难治,是因为治疗这病需要的一味关键药材紫叶黄兰极其稀有,这种草药很难养活,且很少有人会培植。
闻芷养了二十株,悉心照料三年多,最终只活了四株,而之前还被沈继愉弄死一株。
三株紫叶黄兰一共只配了八粒药丸,可谓十分珍贵难得。
北疆严寒,紫叶黄兰养不活,因此济春堂本部并没有培植这种草药,除了闻芷之外,其他人也不会培植,故而亦无法生产治疗黑痘的药。
“通知碧雪居那边,让他们出去多摆几个摊位,明日起免费给百姓供药,直到十月份过去为止。”
常乐笑道:“今儿就已经摆出去了,跟去年一样,还是摆在那几个地方。”
往年也摆过,因此碧雪居的管事们早就着手准备起来了。
闻芷闻言,欣慰地点了点头,他们济春堂的人做事就是这么干练,根本用不着她多操心。
这日下晌,闻芷刚睡了午觉起来,见外面天色阴暗,像要下雨,连忙去院子里,跟丫鬟们一起将晒在外面的药材收进屋。
收到一半,常喜匆匆进院,过来低声说道:“小姐,白大叔来找你,说他女儿病了,想请你过去瞧瞧。”
白贵是之前沈家一间药铺里的掌柜,在闻芷手底下当了多年的差,沈家的药铺关闭之后,便回了侯府做事。
闻芷挑眉道:“莫不是染了黑痘病?”
“正是。”常喜点头,神色有些凝重,“适才我问他孩子什么症状,他说这两天一直高烧,身上脸上长满了痘。”
“我这就过去。”闻芷也来不及再梳妆,回屋取了药箱便往外走。
白贵住在侯府后面的一条巷子里,妻子黄氏此时正红着眼坐在床边,照料因高烧而昏迷不醒的女儿。
“夫人救救我的孩子吧,你是神医,一定能救她的,妾身给您磕头了。”
黄氏双膝跪倒,一边哭一边作势就要给闻芷磕头。
闻芷连忙把她扶起来,白贵沉着脸低声斥道:“什么夫人?还不改口?”
“我给急糊涂了,闻姑娘见谅。”黄氏抹了抹泪,努力收拾好狼狈,又去给闻芷倒茶。
“不用忙,我先看看孩子。”闻芷搁下药箱,坐到床沿上,查看孩子的症状,而后又细探脉息。
“幸亏痘才刚刚转黄,病情不十分严重,还有的治。”闻芷说着,自药箱里取了粒几天前配制好的药丸出来,让黄氏给孩子服下去,继而又让白贵拿纸笔来,写了两张药方。
“这是退烧的,你抓药回来,先煎了给孩子吃,等烧退下来,再熬这张方子上的药给她喝,至少要吃上三日,看她病情是否有好转,若有便是无碍了,若还是那样,甚至有复烧的迹象,赶紧来寻我。”
按理说吃了刚才那药丸,病也就能好了,但也不可马虎大意。
白贵接过药方,喜得眼中泛出水光,“多谢姑娘,小女这下有救了。”
说着要下跪给闻芷磕头。
闻芷止住他道:“快别耽搁了,去抓药吧,快一时孩子也少受一时的苦。”
“姑娘说的是。”白贵于是嘱咐妻子招待闻芷,大步流星跑了出去。
黄氏满心都扑在女儿身上,闻芷自是不想留下给她添乱,喝了几口她递来的茶,遂借口还有事,先回去了。
白贵抓了药回来煎了,端进屋喂给女儿,当晚孩子便渐渐退了烧,不出两日,身上痘慢慢消下去,到第三日已是能下床走动,精神大好。
因还是不大放心,白贵又去请闻芷过来看了看,闻芷仔细检查过,捏了捏小姑娘的脸,笑道:“再喝两日药,就可痊愈了,不过这两天出痘的地方会比之前还痒,要忍住别抓哦,不然留下痘印,这小脸蛋就不漂亮啦。”
小姑娘两眼亮晶晶的,用力点了点头:“我会忍住的!”
“乖。”闻芷又揉揉孩子的小脑袋,起身辞了出来。
白贵夫妇非要留她吃顿饭,答谢救命之恩,闻芷知他家并不富裕,便找借口推了,倒是白贵买来的礼收了一份,不然两口子死活不让她走。
广陵侯府内,沈继愉自昨晚半夜开始发烧,今日早上出了痘,府医来看过,确诊为黑痘病。
但府医医术浅薄,并无救治之策,沈老夫人没办法,只能派人前往沪阳王府,请谢清音过来。
谢清音瞧过后,诧异地问:“不是说今早才出痘吗?怎么就变黄了?”
通常来说,刚染病时,痘是透明的,两到三天后,逐渐转黄,再四到六天才会转为黑色,痘发黑时,患者也就无药可救了。
“这两天是不是吃了发物?”
贴身丫鬟回道:“前日吃了炸鱼,昨晚上又吃了几块鹅肉。”
谢清音蹙紧柳眉道:“这就是了,这个病最忌吃这些,你们也是,怎么不劝着些?”
“我们不知道小姐染了病。”丫鬟心里又懊悔又委屈。
明明是小姐说吃了药身上不痒了,可以吃,她们才弄了来的,谁知道会这样?
老夫人顾不上处置丫鬟,焦急地问道:“你医术高明,定有医治之法的是不是?”
“法子倒是有,”谢清音轻轻颔首,眉头非但没有舒展,反而皱得更紧,“但有味珍稀药材,我手上没有。”
沈老夫人追问道:“什么药?不论多贵,我都立刻叫人去买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