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潇净天先前的估计没有太大的出入,子时将至,几人回到了龙华别苑。
一贯自持的太子殿下居然喝多了,不是普通的喝多,几乎烂醉如泥。潇揽月和云曼舞一左一右架着他,他依然摇摇晃晃,无法走路,还时不时地喃喃一句:“好晕,腿软……”
云曼舞又好气又好笑:“现在知道腿软了,刚才让你少喝点,你又不听。借酒浇愁也不是这个浇法,要把自己浇死了,倒是不用愁了!”
夏荷失笑,紧走几步把房门推开,点燃了烛火。两人把潇净天放在床上,潇揽月才气喘吁吁地拿手在扇风:“累死我了,热死我了……大哥怎么这么重,差点把我压死……”
他的灵力还被封着呢,那可是实打实地靠着自个儿的小身板把潇净天架进来的,不累才怪。
谁料话还没说完,潇净天突然一个翻身,趴在床沿上剧烈地呕吐起来。当然,他根本没吃什么东西,吐出的基本上是一些清水,一股难闻的味道还是在房中弥漫开来。
早就知道会是这样。几人都见怪不怪,拿毛巾的拿毛巾,拿盆的拿盆,各自忙碌起来。
大爷就是大爷,就算喝得烂醉如泥,也依然是大爷,不把身边的人折腾得团团转是不会罢休的。
折腾了许久,潇净天终于什么都吐不出来了,又被潇揽月强迫着喝了一些醒酒汤,才躺在了床上,有气无力地喘息着,并且闭着眼睛喃喃:“你狠……你太狠了,云曼舞……你个狠心的女人……”
云曼舞一脸无语地眨了眨眼:我狠?大爷,你没弄错吧,咱俩到底谁狠啊?
“你才狠呢!”潇揽月哼了一声,马上替她打抱不平,“云姐姐对你那么好,你说不要就不要了,就你最狠,哼!”
潇净天当然听不到他的话,晃了晃脑袋,他继续喃喃:“你不懂,我不能……其实我早就想要了你,可我真的不能……”
这个……这话就有点少儿不宜了,云曼舞立刻挥了挥手:“你们俩回去休息,这里交给我了。”
潇揽月当然是没问题的,夏荷却有些不放心:“太子妃,你也累了一天了,还是奴婢来吧……”
云曼舞摸着下巴看着潇净天,嘴角的笑容透着几分奸诈:“没事,我来,说不定会有惊喜哟……”
不都说酒后吐真言吗?试试看,说不定真能让潇净天把一直以来不可说的顾虑说出来呢?
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夏荷看到她嘴角的笑容,就忍不住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深度怀疑太子妃是不是想把太子殿下扒皮拆骨、吃干抹净,反倒更不放心了:“还是奴婢……”
“丫头,你怕什么?”云曼舞回头冲着她笑了笑,露出了满口的森森白牙,“怕我欺负你们家太子殿下?放心,我就算把他欺负了,也会对他负责,不会始乱终弃的。出去吧,不然我先把你吃了。”
看到她白森森的牙齿在唇上轻轻磨了磨,夏荷脑子里不期然地浮现出了一头双眼碧绿、龇着牙齿的狼,顿时吓得又一个激灵,二话不说抹头就跑:对不起太子殿下,奴婢救不了您,您保重啊!
潇净天显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落入了一头女色狼的手中,依然不时晃着脑袋,气息紊乱:“对不起,我不能,不能那么自私……不对,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你怎么可以……”
云曼舞轻轻活动着狼爪,又磨了磨白森森的牙,说出来的话却温柔得不得了:“为什么不能?乖,告诉我,喜欢我吗?”
“喜欢……”潇净天闭着眼睛回答,又加强式的重复了几遍,“你是我的,我喜欢可以,你只能是我的,别人不能喜欢……”
云曼舞心里可甜了,轻轻抚摸着潇净天俊美的脸,继续柔声问道:“既然喜欢,为什么不肯娶我?我要做你的新娘……”
大概是感应到了她肌肤的柔滑和温热,潇净天往她手心里的方向偏了偏脸,轻轻来回蹭了几下,脸上浮现出了明显的痛苦:“我不能害了你……真的不能,必须放手……我知道你不懂,就是不能让你懂,你不用懂,离开我就行了,离开我你就会没事……”
云曼舞的手顿了顿,心下已经了然:真的是这样,潇净天跟她退婚,是因为退婚对她更好。所以太子殿下,我还会放开你吗?
轻轻叹了口气,她接着问道:“为什么我离开你才是最好的?”
也不知是酒精的后劲终于全部涌了上来,还是即便在酒醉的情况下,潇净天潜意识中也知道有些话绝对不能说,不管云曼舞怎么问,他都没有再说一个字。
唇角挑出一抹温柔的笑,云曼舞低头吻上了他的唇,一只手慢慢解开了他的腰带……
潇净天是被阳光照在脸上时那种强烈的刺激感弄醒的,当他慢慢睁开眼睛,发现已经日上三竿时着实吃了一惊,立刻翻身坐起,对自己相当不满:多年来他严格要求自己,必须按时作息,从来没有一觉睡到这个时候。这样是绝对不行的,作为龙神,必须时刻保持冷静自持……啊呀!
不经意间垂下的双手突然摸到了满满的柔滑,他吃惊更甚,猛一回头才发现云曼舞居然就躺在他的旁边,睡得正香。关键是她露在薄被外面的双肩和手臂居然是赤裸的,难道被子下面也……
更重要的是,他完全可以看到云曼舞脖子、双肩、锁骨上那些青青蓝蓝的瘀痕!他虽尚未娶妻,却好歹是成年人,那样的淤痕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出现,他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难道昨天晚上他对云曼舞……
大概是听到了他的惊叫,云曼舞睁开了眼睛,然后羞涩地笑了笑,坐起身把被子拥在胸前,低着头含羞带怯地打着招呼:“殿下,你好些了吗?”
潇净天心说我好得了才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
忍着即将昏过去的痛苦,他下床抓起外衣披在身上,一边系腰带一边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我昨夜是不是对你……”
他对昨夜的事没有丝毫印象。他是从不饮酒的,可实在心烦意乱,不知怎的就喝了第一杯。那辛辣的液体滑入腹中的时候,脑子就晕晕乎乎的,所有的烦恼仿佛不存在了,就一杯接一杯地喝了起来,谁劝也不好使,很快就喝得找不着东西南北了!要说他在酒醉的情况下对云曼舞做了什么,简直太正常了!
现在他只能在心中暗暗祈祷,事情还不算太糟,否则他的罪过就大了!
然而在他满含希冀又忐忑不安的等待中,云曼舞轻轻点了点头:“我现在已经是殿下的人了……”
就这一句话,潇净天觉得仿佛有一道炸雷在头顶炸开,炸得他脑子里轰轰作响,脸上也迅速一片惨白,简直比当日夜清歌渡劫时还要生不如死!
他竟然真的把云曼舞……
“你有病啊?你脑子是不是坏了?你疯了吗?”他突然破口大骂,所有掩饰不住的痛苦哗啦啦淌了出来,“我要欺负你,你不会跑吗?不会躲吗?不会一巴掌把我呼出去吗?你打死我也行,怎么就任由我欺负,你脑子有病啊?”
他骂的相当不客气,甚至非常难听,可云曼舞一点都不恼。她看得出来,潇净天真的很痛苦,这痛苦是源于怕她受到伤害,所以骂得越狠,就说明越在乎她,先让他骂几句吧。
她原本是想潇净天骂几句消消气之后,再跟他好好说的,可潇净天越骂越生气:“你怎么这么蠢?你这个笨蛋!你那一身的修为是干什么用的?你简直枉称龙神,果然女人都是没用的……”
云曼舞忍不住一脸黑线,双眼一瞪嚷嚷回去:“够了没有?骂几句就差不多了,还没完了是不是?是你欺负我,不是我欺负你,怎么你的火气比我还大?龙族太子了不起啊,龙族太子就可以蛮不讲理吗?龙族太子就可以为所欲为?你都把我欺负成这个样子了,还把我骂的狗血淋头,我上辈子欠了你的?”
潇净天愣了一下,嗖的消失了。
云曼舞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跑了?就这么跑了?这是打算死不认账、始乱终弃的节奏吗?太子殿下,没那么容易!
看看自己白皙如玉的手臂,她得意地偷笑起来:她只是用一点小小的法术把守宫砂遮起来了而已,昨天晚上两人就是抱抱亲亲,其他什么都没有。潇净天醉得太厉害,吐完之后就睡了过去,一整夜几乎连身都没翻,还洞房?洞个毛线啊!
她是故意的,就是要让潇净天以为两人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他也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应该会说实话了吧?不过他一时之间显然难以接受,等他缓一缓再说。
天庭阁里,夜清歌和司雪樱都已经起床,正在奇怪呢!往常这个时候,潇净天应该来帮司雪樱治病了,怎么还不见人影?难道昨天晚上闹腾到太晚,过于劳累,起不了床了?
正伸长了脖子张望,潇净天嗖的出现,一把握住夜清歌的手嗖的消失:“跟我来!”
等司雪樱反应过来的时候,面前只剩了一团空气,奇怪之余,她的目光越发阴狠:怎么会这样?难道昨天他们探禁区之事被潇净天发觉了?那他会不会对夜清歌下重手?万一夜清歌熬刑不住说出夜清尘的事该怎么办?
早知道夜清歌这么没用,就不该急着把一切都告诉他!可她始终找不到夜清尘,又怕潇净天起疑之后会对夜清歌乱说,不如先来个主动坦白,抢先赢得夜清歌的信任。可谁知夜清歌也破不了潇净天的法术,真是没用的东西!
不过如果潇净天真的有所察觉,昨天回来就应该找他们了!沉住气,静观其变!
大概是因为做贼心虚,夜清歌的第一反应跟司雪樱是一样的,可很快他就发现,潇净天竟然抓着他来到了云来亭,重重地把他安放在栏杆上,咬牙切齿地说了几个字:“听我弹琴!不许走不许说话!”
话音刚落,琴声已经响了起来。不同于往日的清新淡雅,简直就是兵荒马乱、万马奔腾,好像在战场厮杀一样,所以琴声不只是震耳欲聋,简直震得人心神俱颤,只是听着就有一种整个世界都要毁灭的感觉!
夜清歌深深地觉得,如果不是他的修为够高,这会儿恐怕已经被震得七窍流血,五脏六腑都片片粉碎而一命呜呼了!所以他完全能感觉得出潇净天的心乱到了怎样的地步。
但正因为潇净天在这样的时刻弹琴给他听,那才说明是真心拿他当朋友的。当潇净天需要倾诉的时候,首先找上了他,这已经是一种很大的认可了。
于是乎,尽管潇净的态度很不客气,狐王不但没有不开心,唇角反而挑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果然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觉得这原本糟心的琴声也动听得很。
可是听着听着,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潇净天弹得实在太疯狂了,不但指尖上再度有鲜血飞溅了出来,甚至连紧抿的唇角也流下了血迹!这还是弹琴吗?这是在弹命!不行,不能让他这样下去!
夜清歌皱了皱眉,身体一动就要起来,可就在这时,琴声突然停止,潇净天浑身一僵,噗的吐出了一口血,全部喷在了琴弦上!
“殿下!”
夜清歌嗖的掠了过来,一掌抵在了他后心,将一股柔和的灵力度入了他的体内。
一开始潇净天的身体依然僵直,许久之后才缓缓地放松下来,应该说是瘫软,若不是双手撑在琴上,随时都有可能软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夜清歌收回手,干脆扶住了他的双肩,咬牙冷哼:“你倒真敢相信我,方才我若要杀你,有千百次机会让你灰飞烟灭。”
倒不是他本事有多大,连龙族太子都灭得了,是刚才潇净天对他完全不设防。这种信任是最难得的。
潇净天微微后仰身体靠在他的怀里,浑身上下依然是放松的,好在笑了一下,声音也还算平静:“我相信你,你不是应该高兴吗?怎么还气成这个样子?不按常理出牌。”
夜清歌脸上依然没有多少表情,倒是语气柔和了些:“你看错了,我这不是生气,就是高兴。不过话又说回来,到底出什么事了?昨天不是回去给龙族之王贺寿吗?怎么贺得杀气腾腾、乱七八糟的?”
潇净天摇了摇头,慢慢坐直了身体:“跟他无关。”
身为龙族太子,他必须是所有人眼中的定海神针,不败战神,就算软弱也只能软弱一下下。人人都以为龙族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荣光无限,但这万丈荣光背后的辛苦和无奈,就不是任何人能体会的了。
狐王一向是个聪明绝顶的,目光微微一闪,立刻猜到了缘由:“太子妃?也是,只有她,才能让你的心神乱到这样的地步。
潇净天沉默下去。他不愿说,夜清歌自是不会强求,也就一直沉默着陪在一旁,可他沉默的时间太久了,久到夜清歌都忍不住怀疑他已经睡着了的时候,他才突然轻声开口:“狐王,我该怎么办?”
夜清歌表示深深地无语:你什么都不告诉我,就问我你该怎么办,我怎么知道怎么办?
幸好潇净天也没打算让他猜谜语,接着就说道:“我之前跟你说过,因为一个不可说的原因,我必须跟云曼舞退婚,逼她离开我,才请你帮我演戏。可是昨天晚上我一时贪杯,酒后无状,居然跟她……”
后面的话难以启齿,可说这些已经够了,夜清歌替他接了下去:“有了夫妻之实?”
潇净天有些痛苦地闭了闭眼睛,却并不回避:“是,我千方百计逼她离开我,就是不想误她一生,可是现在,她这一生注定要被我误了,我该怎么办?”
夜清歌皱了眉头,总觉得这事有些蹊跷:“我怎么觉得,这是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你是喝多了,太子妃也喝多了吗?如果是,那没办法,如果不是,她不会跑吗?为什么一定要让你欺负?”
潇净天苦笑了起来,笑得那叫一个无奈:“我昨天喝的太多了,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喝多。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已经把她……我该怎么办?”
他知道云曼舞深爱于他,昨天晚上就算是她故意跟他有了夫妻之实,他也觉得的确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占了人家的身子,就必须负责到底,可问题就在于他做不到啊!
夜清歌咬了咬唇,觉得潇净天根本就是在难为他,这要他怎么回答?
沉默了许久,他才眨了眨眼:“我觉得,既然事情已经是这个样子了,你不如怜取眼前人。”
潇净天摇了摇头,有种浑身无力的感觉:“怜取眼前人不是不可以,但问题是我能给她的只有眼前,给不了一生。”
夜清歌立刻从这句话中听出了一点端倪,可是不等他开口,潇净便突然一抬手阻止:“这个问题不要问,我不能回答。”
夜清歌点了点头:“那你应该早告诉太子妃,或许她不在乎呢?”
潇净天轻轻摇头:“我在乎,所以不能告诉她。你告诉我,我现在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还用问吗?”夜清歌挑了挑眉,“你根本没得选择,太子妃都已经是你的人了。”
潇净天攥了攥拳,恨得牙都痒痒:“我多想掐死她,你怎么知道……”
夜清歌抬头望天:你有多想掐死她我是不知道,不过我知道,我要问的事今天又问不成了,否则你会先掐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