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谢亭瞳的表现取悦了孟迟,结束了一切后,他竟然亲自开车送了谢亭瞳回家。
一路上,谢亭瞳都恍恍惚惚,忽冷忽热。
孟迟除了抽了一支烟,并没有多余的动作,也没和她说一句话。
这样的表现,却比刚才对她威逼利诱的模样骇人多了。
以至于,这压迫感蔓延到了她的梦里。
梦境朦胧中。
谢亭瞳看见了一条巨大的黑蟒,鳞甲似铁,猩红的蛇信子吞吞吐吐。
幽深不见底的瞳眸里,是轻蔑、是鄙视、是势在必得。
这分明是白日里见过的孟迟的模样。
恐惧让尖叫脱口而出,也撕裂梦境的天空。
谢亭瞳挣扎着醒来,入眼却是白茫茫一片。
“醒了?”
深沉的男音在一侧响起,惊得谢亭瞳转头去看。
孟迟?
“你怎么在这?”
话一出口,谢亭瞳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疼!
太疼了!
嗓子仿佛被火烧过,气流穿过喉腔,声带的每一次震动都仿佛被刀割。
“谢亭瞳,你就这么怕我?”
“因惊惧引起高烧且一天一夜昏迷不醒,你是我见过的头一个。”
“体温一度高到40度,要不是及时送医,我就得娶一个傻子了。”
孟迟这话说得刻薄,可语气却平淡如水。
谢亭瞳浑身有气无力,也没心思和他争辩,干脆闭上眼不搭理。
孟迟却不愿意她做乌龟。
“喝。”
嘴巴里被塞进一根吸管,谢亭瞳条件反射地吸了一口。
温热的柠檬水带着甘甜滑过喉咙,所有的刺痛都被抚平。
“这是什么?”
疼痛得到纾解,谢亭瞳也多了一丝力气,她睁开眼望着孟迟。
孟迟面无表情:“毒药。”
谢亭瞳没心思接他的冷幽默,只就着他的手安安静静喝水。
而孟迟,则是借机俯身过来,使两人离得更近。
等谢亭瞳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个姿势的暧昧时,呼吸已经交缠在了一起。
她甚至看到了孟迟眼中隐藏着的蓬勃欲望。
这和梦里的那条巨蟒眼里的情绪并无两样。
后怕涌上心头,她向后躲了躲,却没有成功。
“躲什么?”
孟迟单手捧住她的侧脸,看着她目不转睛。
“想去厕所。”
拙劣,但高低是个借口。
孟迟似没听见,他视线不断下移,眼睛,鼻子、最后是嘴巴。
谢亭瞳烧了一天一夜,好在护士照顾妥帖,嘴唇并没有因为缺水而干裂。
又因着刚才喝了水,这会儿满是水润的莹光。
视线停留过久,谢亭瞳警觉地识破了孟迟的意图。
她轻转侧脸准备远离,却在远离的刹那被孟迟捏着下巴咬了上来。
说是咬并不准确,因为谢亭瞳并没有感觉到疼。
先是唇珠被含住,留下些许温热和柠檬香。
而后温度逐渐升高,是嘴唇又被吃进去更多。
当停摆的大脑逐渐恢复意识,牙齿又被撬开,舌头也被强行拖走。
推拒。
被制止。
后退。
被捞回。
挣扎。
被抱个满怀。
直到手背传来刺痛,谢亭瞳呻吟出声,孟迟才恢复清明。
是输液的针头错位,导致血液倒流到了输液管里。
“医生——”
孟迟急了。
看着鱼贯而入的医生护士,谢亭瞳脸红又尴尬。
孟迟只顾着看护士调整针头,根本没注意到她的变化。
嘶——
针头被重新插入,带来些许刺痛。
但孟迟当场就黑了脸。
“怎么做事的!”
吓得小护士一哆嗦,呼吸都放轻了。
谢亭瞳赶紧开口:“不疼!不疼!心理作用。”
“换个人!”孟迟压根儿不听。
看医生的态度,这家医院应该是孟家的产业。
孟迟一句换人,可不是简简单单换个打针的护士。
被换掉的小护士,很可能工作都没了。
果不其然,被换掉的小护士瞬间红了眼。
“别这样,孟迟。”
谢亭瞳不忍心,她伸出手扯扯孟迟的袖子。
孟迟微微一怔,顺势抓住谢亭瞳的小手攥住,冷冷地撇了那护士一眼。
“下不为例!”
说罢他又转头看了谢亭瞳一眼。
“满意了?”
谢亭瞳无所谓满意不满意,可众人或明或暗地打量。
却让她读出了一种陌生的意味:媚主。
更严重些——红颜祸水!
呼吸一顿,她强硬地将手抽了回来。
孟迟皱眉看她,很是不满。
但碍于人多嘴杂,到底没说什么。
直到满屋的医生护士一个不剩,他才对着谢亭瞳吐了一句。
“没出息!”
谢亭瞳不为所动。
没出息总好过没骨气!
但不得不说,今天的孟迟多少有点人样。
这不免又助长了谢亭瞳的小心思。
她犹犹豫豫地转过身,试图以一种不激怒的态度再和孟迟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孟迟见她这般,也合上了书。
“想说什么?”
“就是……孟总……”
“孟迟!”孟迟眉头皱得可以夹死一只苍蝇。
谢亭瞳赶紧改口:“孟迟,其实这是咱们第三次见面。”
“所以呢?”孟迟盯着她的眼睛不放。
“婚姻是需要感情基础的,我们这样属于畸形的包办婚姻,是不会幸福的。”
可谢亭瞳的一腔赤诚终究是喂了狗。
孟迟油盐不进:“我会包容你。”
“这不是包容不包容的问题。”谢亭瞳只觉得鸡同鸭讲。
“咱们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关于爱情和婚姻,我们都应该有自己的想法和态度……”
“你读过《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的吧!”孟迟打断她。
恩格斯的著作,谢亭瞳当然读过。
“那你应该知道,婚姻的本质是确保每一个男人都有一个自己的奴隶。”
傲慢!
这是绝对的傲慢!
是父权的累积,是男性藏在骨子里的认知。
而孟迟就站在父权社会的顶端。
甚至不屑对谢亭瞳掩饰他的态度: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奴隶。
谢亭瞳没资格和他谈爱情、婚姻甚至幸福。
窒息和绝望再次袭来。
谢亭瞳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天真。
她怎么会因为他小小的柔软,便认为他是个可以沟通的人呢?
谢亭瞳不是个善于掩饰的人。
孟迟很轻易从她脸上读出了所有的情绪,望着她的呆滞有些于心不忍。
“我会给你孟太太该有的一切。”
唯独不包括尊重和自由,对吗?
谢亭瞳陡然身心俱疲,她将自己裹在被子里,再也不想看孟迟一眼。
可看到这样的她,孟迟突然想起了穆穆。
彼时,她才十八岁。
情窦初开的年纪,粘他粘得紧。
他也不过二十出头,正跟着父亲学习如何管理公司、如何做决策。
若是一天没有去看她,她也会这般将自己裹在被子里和自己闹脾气。
回忆了的甜蜜软化孟迟的心。
他伸出手抚摸着谢亭瞳外露的头顶。
“我说错话了,作为补偿,答应你一个条件好不好?”
突如其来的改变,让谢亭瞳有些摸不着头脑。
怎么说呢?
像变了一个人。
她小心翼翼拉开被子,觑了一眼孟迟。
是意料之外的情意绵绵。
谢亭瞳反应过来,她的行为让孟迟发生了情感转移。
这并不值得欣喜,因为这刚好佐证那一句“奴隶”。
没有人身自由的奴隶,何谈意志自由呢?
她的举动必须合乎孟迟的意志,才会得到奖励。
谢亭瞳应该愤怒,可愤怒前她改了主意。
她拉下被子,小心翼翼地试探:“你可以不干涉我的生活和工作吗?”
孟迟被这一眼瞧得有些愣怔。
他突然察觉出了谢亭瞳与穆穆的不一样来。
出身和生长环境,使穆穆提要求时,即使撒着娇也大大方方的。
谢亭瞳的央求却是小心翼翼的,甚至带着些许惊恐。
仿佛浪流的猫儿碰到好心人,明明渴求碗里的食物,却战战兢兢地不敢靠近。
她远远地看着,眼睛里全是不确定的试探。
孟迟当然更爱前者,那是他长年累月娇养出来的心头肉。
可也不妨,他怜悯眼前这个无家可归的小流浪。
甚至在这一刻,他愿意付出自己百分之百的爱。
是以,看着谢亭瞳那湿漉漉的眼睛,孟迟低低地应了一声。
“好!”
有付出就要有回报,孟迟付出了自己的怜悯。
谢亭瞳自然要付出她的柔软与甜美。
唇齿再次交缠,孟迟忍不住喟叹。
谢亭瞳则又一次在敌方的强攻下丢盔弃甲。
夜色将晚,孟迟终于走了。
谢亭瞳望着孟迟离去的背影,逐渐陷入了空前的迷茫。
孟迟今天的所作所为,无一不表明他的霸道和专横。
结婚势在必行。
如此婚姻,她看不到尽头。
更何况,她都不知道该如何与孟迟相处。
乍看来,他吃软不吃硬。
可这都建立在,她像穆穆的基础上。
这代表着,如果谢亭瞳想要在这段婚姻中过得好一点。
她就必须丢掉自己,然后学着另一个人活下去。
可谢亭瞳一身反骨,怎么可能受这样的侮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