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棒了!”
“这丫头是哪个厂的,这也太神了吧?”
“我怎么觉得,比我这个老把势还强啊!”
“你就拉倒吧,跟人家小丫头相比,你也配叫老把势?”
跃马河上,一列重载列车缓缓地开过了铁桥,拉着气笛奔向遥远的前方。
抢修人员已经全部从桥上撤下来了,大家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聊着天,不少人对着通原锅炉厂来的一干人指指点点,三句话里倒有两句是在赞扬那位年仅17岁的女焊工。
按照蔡兴泉修订过的焊接方案,来自不同企业的电焊工纷纷上阵,对钢梁开裂处以及受到影响的其他各处进行焊接修复。最关键的钢梁下方的仰焊,正是由杜晓迪完成的。
蔡兴泉也正如他自己说的那样,一直呆在现场,隔着钢结构观察杜晓迪的操作。他原本的打算,是在杜晓迪操作出现瑕疵的时候,给她一些指点。可看着看着,他就忘了自己的本意,完全被杜晓迪那行云流水般的操作折服了。
钢梁下方的几处仰焊,说起来很关键,但工作量并不大,杜晓迪前后用了不到半小时时间就完成了。蔡兴泉第一时间就钻进钢架里用肉眼进行检查,出来之后便赞不绝口。
铁道部方面是带着探伤员来的,拿着探伤仪一通检查,得出的结论是所有的焊缝全都是一级,连一条二级焊缝都没有。
这个消息一传开,现场各家企业来的电焊工都淡定不能了,他们纷纷前来观摩,看罢也是男默女泪,都觉得自己那点岁数是活到狗身上去了,明明工龄比人家小姑娘的年龄还长,可干出来的活真没人家的活漂亮啊。
现场最得意的,莫过于随李青山同来的高黎谦和刘雄,俩人也参与了抢修工作,负责一些不太重要的地方的焊接,没有啥存在感。但听到众人在称赞杜晓迪,两个人都把胸挺得老高,恨不得在脸上挂个牌子,说自己正是那位天才女焊工的师兄。
“小杜,这一回可多亏你了。”蔡兴泉走到杜晓迪面前,感慨不已。
“蔡教授,您太客气了。”杜晓迪红着脸说道。
“我给你留个电话和通讯地址吧,你如果有到京城去出差的机会,一定要和我联系。”蔡兴泉说。
“好的,谢谢蔡教授。”杜晓迪连忙应道。
“老蔡,我怎么觉得你是相中小杜了,是不是打算认小杜当个干闺女啊。”张伟庆在一旁调侃着。桥梁修复工作完成,中断铁路交通已经恢复,张伟庆也是一身轻松,有心情和大家开玩笑了。
“可以啊。”蔡兴泉笑道,“小杜,你回去跟你爸妈商量一下,他们如果没意见的话,我就认你做个干闺女怎么样?”
“那赶情好,蔡教授可是有大学问的人呢。”李青山附和道。在这个年月里,国人还是很流行认干亲的。有资格声称要认别人为干儿子或者干女儿的,都是有一定身份和地位的人。当然,大家也都知道所谓认干亲只是一句玩笑话,用来显示长辈对晚辈的欣赏或者爱护而已,这与古代的风俗是不一样的。
杜晓迪知道蔡兴泉对她的善意,却不好意思接这个话头。她看了看站在蔡兴泉身边的卢娟,迟疑着问道:“蔡老师,为什么卢老师的校徽是桔红色的,我看我们厂里考上大学的人,他们的校徽是白色的。”
“哦?”蔡兴泉扭头看了一眼卢娟胸前戴的校徽,然后笑着解释道,“卢娟是我的研究生,我们学校里,本科生的校徽是白色的,研究生的校徽就是桔红色的。我也有校徽的,不过没戴出来,我们老师的校徽是正红色的。”
“研究生……是什么意思?”杜晓迪好奇地问道。
她也知道自己不该像个好奇宝宝那样向蔡兴泉问太多问题,但大学里的事情,对她真的有莫大的吸引力。
“研究生,就是一边学习,一边从事研究工作的学生。一般是大学毕业以后参加研究生考试,考上了之后,就可以跟着导师学习几年。卢娟就是我指导的研究生,平时也是我的得力助手呢。”蔡兴泉说道。
“是这样啊。”杜晓迪看着卢娟的校徽,眼睛里流露出羡慕的神采。
蔡兴泉察觉出了杜晓迪的心思,他问道:“对了,小丫头,你师傅说你14岁就顶班进厂工作了,那你岂不是没上过高中?”
“嗯。”杜晓迪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低下头,黯然地应道。
“这个学历有点低了。”蔡兴泉说,“小杜,你在电焊方面很有天赋,不过如果想百尺竿头再进一步,你还得提高一下自己的文化素养。现在国家有电视大学,你可以考虑读一个。
“如果你有电视大学的学历,外语和数学能够过关,说不定未来也能考取我们的研究生呢。”
“真的吗!”
杜晓迪抬起头来,看着蔡兴泉,眼睛里闪出了光芒。
张伟庆在不远处招呼参加抢修工作的工人去填写有关信息,杜晓迪向蔡兴泉招呼了一声便跑过去了。
李青山看着杜晓迪的背影,幽幽地对蔡兴泉说道:“蔡教授,晓迪这孩子,聪明,懂事,是个好孩子。如果不是她爸出了工伤,这会儿,没准她也考上大学了。”
“的确是棵好苗子。”蔡兴泉说,“李师傅,我刚才跟她说的话,你也听到了。回去以后,你督促她一下,让她尽可能去上个电视大学,另外就是好好地补习一下英语和数学。过几年,我争取能找个合适的机会,把她招到我名下来读个研究生。”
“你这话可当真?”
“一诺千金。”
“那可太好了!”李青山由衷地说,“我早就说过,晓迪这孩子心性好,命里必然有贵人相助的。”
“哈,这我可不敢当。”蔡兴泉笑道,“我倒是觉得,像这么漂亮又聪明的女孩子,一定会有一个白马王子在等着她的。对了,说不定就在这列火车上哦。”
在他们身边,一列绿皮客车呼啸而过。
火车上,一位19岁的年轻人放下手里的德语资料,看向窗外。他没有看到路边那位17岁的年轻女焊工,但冥冥之中的命运,却会让他们在前面一个名叫大营的地方相遇。
那将是一年后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