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安当然不可能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他抽回手,还是那副清寒的姿态,视线转向车窗外,路边飞驰而过的灌木丛映在他的镜片上。
“没事。”
“哦……”
“可能是那一下划到骨头了。”
“……”
裴景安冷冷淡淡的,“过几天就好。”
“……”
裴景安用没包纱布的那只手敲了敲司机的椅背,“师傅,先到十字街最西边。”
十字街最西边,是楚清歌出租屋所在的小区。
楚清歌结巴了两下,连连摆手,“没……没事,师傅,先送他回家吧,去,去……”
“蓝城湖畔。”裴景安从善如流。
“……”
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怪异起来,楚清歌抱着怀里裴景安的西装外套,坐到离裴景安远一点的位置,右半边身子几乎快要bia到车门上。
前排的司机从后视镜观察了后座两人的现状,歪着嘴笑笑,“小情侣闹别扭了?”
楚清歌:“……”
裴景安:“……”
两人都不说话,司机师傅认为,凭借自己这么多年混社会的毒辣眼光,绝不可能猜错。
关上车内的广播,司机开始以过来人的经验传授裴景安,“小伙子,这追女孩呢,讲究个胆大心细脸皮厚。胆大心细都还是次要的,主要是得脸皮厚。你们这些长得好看的小男孩,就是容易放不下自己的面子……”
司机十分健谈,逮着一个自己擅长的话题就开始滔滔不绝,楚清歌几次想要打断未果。
最后司机一路hold全场,给后排的两人,主要是裴景安,上了一堂大课。
顺便下车的时候四舍五入,多收了楚清歌几毛钱,当做这场恋爱小课堂的学费。
裴景安还是那副沉默是金的模样,楚清歌也摸不透他这堂“课”的课后感是什么,只能尴尬且战战兢兢地跟着裴景安进了他家。
从裴景安办公室的风格,楚清歌大概能想象裴景安家里的装修风格应该也是走简约路线的。
只是没想到裴景安把家装成了另一个办公室。
黑白灰三色拼接的装修风格,一眼望过去全是坚硬的棱角的家具,最显眼的莫过于客厅两座直通天花板的黑色木制书架,上面摆满了市面上能买到的成品书,和裴景安自己打印下来的最新学术观点和相关论文,按照每个学派分门别类规整好。
和办公室里一模一样的办公桌放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桌面上一个铁制的黑色折叠照明灯。
整体风格非常金属。
裴景安丝毫不觉得这样的家具摆设有什么不妥,进屋以后把公文包往自己的办公椅上一放。
楚清歌把包里的小药瓶和一小包棉签,放在大理石台面的茶几上,“这是碘伏和棉签,你到时间了自己记得换药。”
“嗯。”裴景安不在意地扫了那些东西一眼,走回楚清歌面前,从钱夹里抽了张卡。
楚清歌后退半步,不明白裴景安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
“今天的事算工伤,”裴景安捏着卡的手抖了抖,“不要算了。”
“要要要……”楚清歌扑过去。
之前在郭政那里被欺压得太惨,以至于事情来到自己身上,都不会思考了,下意识判定什么错都是自己的错。
实习律师每天都想拯救世界,然而现实是在有些律师手下干活,实习律师连自己都拯救不了。
裴景安没准备刁难她,却在楚清歌轻松把卡抽走的那一刻加了一句,“后面的几天来帮我打扫卫生。”
“嘎?”
面对楚清歌的问号脸,裴景安毫无愧色地指了指自己手臂上的纱布,“活动不便。”
“……可是……”
“我不喜欢陌生人进我家。”
“……可我……”
“劳务费在那张卡里,”裴景安隔空点了点那张已经转移占有的银行卡,“和你垫付的医药费一起。”
“……”
所有的后路都被堵死了,裴景安吃准了她不可能丢下因为她受伤的他不管。
楚清歌瞪着那张卡,卡面上好似浮起裴景安的脸,bgm是二十分钟之前,司机师傅的至理名言——
“追女孩要胆大心细脸皮厚……最重要的是脸皮厚……”
她模模糊糊猜测自己是不是被套路了,但想想对象是裴景安。
裴景安会用这么老掉牙这么土的套路?
那肯定不能。
当然事实是裴景安不但用了,还把这波苦肉计玩成了空城计。
只是计策还没来得及展开实施,裴景安的电话响起来。
季中原压不住的笑意从另一头传过来,“景安啊,你们这个案子,庭审现场的视频已经上传了。现在案件反转,媒体来咱们事务所,想要采访你那个实习律师,你们俩赶紧过来。”
“我知道了。”裴景安摘走楚清歌刚拿到手的扫把。
换了一身衬衫和西装,裴景安带她匆匆往律所赶。
途中还要叮嘱她,在媒体面前不要说太多。
裴景安是经常接受媒体采访的人,知道除了那些知名的法律杂志外,大多数的媒体不过是奔着社会热点,想要制造话题。
这个案件一开始能够激起这些媒体的兴趣,不过是因为沾上了正当防卫和裴景安这个名字。
庭审之后,还能引起媒体的兴趣,不只是因为公众口中的两极反转,还因为前期刘坤母亲过于渲染刘坤的无辜,向普通民众蒙蔽了刘坤实施暴力的行为。
激起了公众对婚姻和男女问题的激烈讨论。
情绪就像弹簧,前期压得越狠,后面就会反弹得越高。
“尤其不要说一些带情绪的话,”裴景安按下了电梯的下行键,“否则很容易被误读。你只需要客观陈述办案经过就好。不过那段关于家庭暴力的话,如果有媒体问起,也可以说。”
电梯升至他们这一楼层,打开。
楚清歌走进电梯,用手挡住了电梯的门,等裴景安也进来。
“我记得以前辩论的时候,你在立意方面并不擅长。”裴景安随口道。
“那我可能是……艺术来源于现实了吧。”楚清歌耸耸肩,一派轻松,“因为我爸就是个家暴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