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不是有点太反常了?江文还在里面关着呢,之前案件还没刚开始重新启动调查,他们又是找我们,希望我们不要代理;又是制造舆论,希望我们能知难而退,想把钱雷当成替罪羊的。”
楚清歌回忆起大半年前自己经历的那些骚操作,“怎么这段时间好像没有动静了?”
法庭是不可能允许外来的摄像机进入的,法警在旁边虎视眈眈,扫视着每一个即将进入法庭的人。
媒体也知道自己接下来只能在外面守着,于是抓住最后的时机,疯狂拍摄众人进入法庭之前的最后一点素材。
连绵不绝的快门声里,裴景安轻声道:“叫你平时多看点财经类的新闻吧?”
“……”楚清歌想说平时看法制新闻都还看不过来……
“江家的主事人已经换人了,”裴景安走进法院的大门,进电梯之前,从电梯的夹缝里看了外面的媒体一眼,“现在的江家,恨不得和江文撇清关系,撇得越干净越好。”
“……前后差距这么大吗?”
“江文本就是江老爷子在外面的私生子,对于他们来说,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裴景安低声道,“之前,江文还有利用价值,江家当然愿意控制舆论。但现在,投入大于回报,顺着江文的这条线查下去,难保江家更深的那些蝇营狗苟不会被翻出来。”
当投入大于回报的时候,生意人会选择及时止损。
“何况沈家也已经介入了,在这种前途未卜的时候,继续在江文身上投入,是一场赢面不大的赌博。”
所以一朝失势,无人问津,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楚清歌仰头看着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不断跳动,不再说话。
身边沈星洲也终于笼上了一层坚硬的铠甲,不再如往日一般温润悲悯。
最高院的审判庭,要比其他法院的审判庭都大得多。
饶是如此,整个旁听席还是坐得满满当当的,刚刚在最外面坐稳的人还没仔细看看席上每个人的脸色,就被拍拍肩膀,“劳驾,能不能往里坐坐?”
最后就是肩膀挨着肩膀,一个人往前一个人往后,交错着才算勉强坐下。
“现在宣布法庭纪律。”坐在正中间的审判长沉声道,“到庭所有人员应当听从统一指挥,关闭通讯工具。审判过程中,务必遵守法庭纪律,严禁私自录音录像。”
“对于违反法庭纪律的,妨碍诉讼活动,不听劝阻的,将予以训诫、罚款、拘留,情节严重的,依法追究刑事责任。”
挑高三四米的天花板也无法缓解法庭中压抑的气氛。
七名两鬓斑斑的年长法官,穿着统一的黑色的法袍,矍铄的目光从松弛的眼皮后迸射出来,探照灯一样逡巡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用检察官的话来说,“每次这几个人聚在一起,那都是有大事要发生。看这个阵仗都觉得瘆得慌。”
“带犯罪嫌疑人入庭。”
法槌“咚”的一声。
江文很快被法警带了上来,将近一年过去,人已经瘦了一圈。
他穿着洗脱色了的白褂子,进法庭的时候,左右看了看。
没有看到江家的人。
江文扯出一抹笑容,电光火石之间就明白,自己终究还是成了一枚弃子。
没有了利用价值的人,是不可能获得江家人一星半点的关注的。
这一点,江文比谁都明白。
他扯起一抹嘲讽的笑容,目光从在场所有人的脸上带过,最后落在沈星洲身上。
嘴角的弧度就更大了。
检察官翻开了自己手上长篇累牍的案卷材料,“江文,你是否承认曾经故意杀害被害人沈星洲的犯罪事实?”
这场拉锯战拉开了序幕。
江文的辩护律师抬头扫了裴景安一眼,又看向了江文。
大概每一个接触过江文的人,都能感受到这人的求生意志。
所以他不担心江文会说错什么话——生意人没有几个蠢的,当然知道该怎么说才对自己最有利。
检察官自然也知道这一点。
何况经历了这么多案件,就算到了法庭庭审结束的那一刻,也有人跳出来说要反水的。
于是当江文的眼睛眨了眨,定定望着原告席上的沈星洲和检察官的时候,所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
就连审判席上的法官也停下了翻阅材料的动作。
江文咧嘴一笑,“是啊,是我杀的。”
“……”
“……”
“!!!”
连江文的辩护律师也没料到他的回答,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
“法官,江文他说的……”
“被告辩护人注意法庭纪律!”
还是审判长反应更快,“咚”一下,法槌再次一敲,狠狠地瞥了那律师一眼。
“什么时候动的手?”
“四年前的春天吧……”江文半扬起脑袋,呵呵一笑,“具体时间,我也记不清了,你们不是有监控吗?自己去查查不就知道了?”
“江文,如实回答公诉方的问题!”审判长很看不惯他这样吊儿郎当的态度。
只可惜现在,江文似乎谁都不放在眼里。
“你是用什么方式犯罪的?”
“这些你们不是都已经查出来了吗?”江文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我带了刀,带了锤子,埋伏在他上下班经常走的那条路上。哦对了,其实他上下班一般都是开车的,但是每隔一周,他会有一天下班很早,那一天他喜欢走回家。”
“这些都是沈星洲自己告诉我的,怪就怪他没事就喜欢跟别人聊天,什么话都说,别人问他什么,他就回答什么。医院里那么多喜欢他的小姑娘,几乎人人都知道他的那点生活习惯,随便找个人打听打听都知道。”
说到这些的时候,江文对沈星洲投去了得意的一瞥。
沈星洲还是那副八风不动的模样,但楚清歌看见沈星洲藏在桌面下的拳头无声握紧了。
甚至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楚清歌扯了扯裴景安的衣袖,示意了一眼。
裴景安会意,将手掌盖在沈星洲的拳头上。
实际上,这场庭审对于沈星洲来说,也无异于将自己已经快要遗忘的伤疤重新提起。
检察官也感觉到了沈星洲的情绪,显得有些焦躁。
“你之后是怎么动的手?说一下具体的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