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哼两声,之后也就没了下文。
楚清歌顶不会威胁人,也不太会要求别人为她做出什么让步。
她对于所有人都只是试探着,磨合着。
等积攒够了一定的情绪就直接离开,懒得做这些在她看来没有意义的威胁,更不会要求别人为她改变什么。
但偏偏就是这一点,把裴景安吓怕了。
甚至有点草木皆兵。
楚清歌在某一次深夜,她以为裴景安已经睡着了,才很小声的嘀咕了一句,“真是搞不懂,你究竟喜欢我什么呢?”
裴景安却翻了个身,坐了起来。
一把捞过正准备蒙头做逃兵的楚清歌,“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又喜欢我什么呢?”
“喜欢你什么啊……”楚清歌蜷缩在他怀里,掰着手指头一条一条地数,“长得好看,脾气又好,能力也强,事业有成,还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负。不论哪一条拿出去,好像都是会有女生追你的。”
“脾气好?”
“……至少对女朋友脾气挺好的,”楚清歌改口道,“最近网上流行一个说法,嫁人一定不要嫁对你好的,而是要嫁一个,他本来人就很好的。因为对你好,可能只是一时的兴起,等这股热情过去了,本性就暴露了。但如果嫁一个本来人就很好的,就算以后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淡了,他也会继续履行对家庭和亲人的义务。虽然你这人对别人冷冰冰的,但是你是个好人。”
“……”这么直白地给人发好人卡的行为也是不太多见。
裴景安一只手就把她正在掰手指头的两只手握在自己掌心里,“那我也跟你说我选择你的理由。长得好看,脾气也好,能力也很强,事业也即将有成,理想和抱负正好和我不谋而合。”
楚清歌:“……”
裴景安:“就这么一个凑巧的程度,老天爷把你送到我面前来,是不是高低得说上一句天作之合?”
理想和抱负与他不谋而合。
楚清歌因为这句话沉默了一段时间。
某种程度上来说,此刻的她看不清楚自己曾经的理想与抱负。
“裴景安,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的话……”她不敢看裴景安的眼睛,“我们可能也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合适……”
“……”
“我现在做不到再对当事人抱有百分之百的信任,也不太愿意因为他们空口无凭的一句话,就自己亲临现场去替他们找出线索。”
“我现在最想保住的是我自己的安全,还有我的这份职业,”楚清歌说,“如果是这样,你还会觉得我是同路人吗?”
她战战兢兢的,等着裴景安的答复。
等了许久,裴景安也没有出声。
终于在楚清歌决定把这个话题一带而过的时候,他开口了。
“也许现在说这句话,和你此刻的心情并不一致,”他先卖了个关子,“但我应该恭喜你,你找到了最正确的那个模式。”
楚清歌抬起头。
面前的裴景安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
“你无需拿出百分百的信任对待你的每一个当事人,哪怕是最亲近的人之间,也可能会存在欺骗,对于律师来说,绝大多数的当事人都是陌生的,那么何必在一开始就拿出这么高的信任对待一个陌生人?”
“而同样,去现场寻找蛛丝马迹也不是律师的义务,而是公安和检察院的义务。我们是刑事律师,不是民事律师,民事纠纷大多不过财产纠纷,而刑事纠纷往往涉及到犯罪嫌疑人的人身和自由。”
“人都会为自己的错误开脱的,在刑事诉讼中,这一点更为明显。如果只听一方的说辞,你会在很多犯罪人的自我辩白中,错觉这个犯罪嫌疑人甚至是一个好人,而只有在其他人的证词中,你才能大致窥见整个案件的全貌。”
“但很明显,我们在代理案件的时候,没有办法会见同案中的其他犯罪嫌疑人,这也就导致我们实际上只能听见一面之词。这种一面之词的可信度有多少,他们所说的那些细枝末节又有多少是和案件本身相关的,我们都并不知晓。”
“所以在最开始的几个案件,你说你想去现场,我一定会跟着。”裴景安揉了揉她的后脑勺,“因为我需要鉴别剔除那些和案件本身无关的信息,防止你因为他们的一面之词,把自己绕进去。”
楚清歌回想起自己刚来这个律所,承接的那些案件。
的确,无论是多远,无论是多么偏僻的地方,裴景安一定会推掉手头的一切工作,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你那时候跟我说直觉是很重要的,”楚清歌玩着裴景安衣襟上的纽扣,“我还以为你和我一样也很相信当事人的话……”
“这和我信不信他们的话无关,”裴景安纠正了她的观点,“直到今天我依然可以说,直觉在办案过程中是很重要的,对于刚入行的新手拥有这种直觉,我把它称之为天赋。而如果在这一行摸爬滚打了很多年,拥有这种直觉,我把它称之为识人能力。”
“而你,是有这种天赋的,也不要因为自我怀疑而丢掉这种识人能力。”
“身为一个律师,承担这一份职业,也无需太过掏心掏肺。你当然要选择保护你自己,这并不是一种自私的行为,因为只有律师保护好自己,才能接着去保护那些委托了律师的当事人。”
“律师只是一份职业,我们念横渠四句,那是对于我们自己的要求,但一份更高的追求,不是绑缚住我们自己的绳索。他们是你的客户,某种程度上来说,绝大多数都是萍水相逢。你不必时刻猜忌他们会不会害你,但也无需敞开怀抱,把自己毫无保留地奉献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