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临渊也不傻,此处人多,可别让这些糙汉的阳气伤了自家妹子,立即对远处的萧岱易命令道:“你们都退下,退下!”
萧岱易虽也亲眼看到方才那股怪力,无法解释是何原因,但看这位世子爷已然在凤秋葵死之后疯魔了,他站着未动,轻声劝道:“世子,昨夜之事多有古怪,不然……”
“叫你退下未听见吗?”他没耐性,声音升高了一倍。
萧岱易无奈,只好叫自己的兵暂且退下,但留了两个机灵的留在院外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们一走,院子里便只剩下自家兄弟了,大胡子问他:“爷,真是小秋葵回来了吗?”
“刚才抬棺材时我就感觉有点奇怪,若不是秋葵回来了,这棺材谁帮我们抬出来的?”
秋葵知道她必须再做点什么,她想了想,回头对景荣说:“也许我无需让我兄弟去阴气重之地,也可让他看到我。”
“哦?”景荣一副不以为然,他好歹阴司仙官儿,自然知道,人与鬼通除了借助环境以外,还可用一些通灵之物相助。
不过此地并无这类通灵之物。
秋葵也料到他会这种反应,就报着要在他面前露一手的心态走上前来。
黎明的微光在临江城的边缘潜伏,不久之后便会升起。
趁此黑夜与白昼的交替时,秋葵合掌念着:“以我至阴之气,赐世人一双通阴之眼……”
她将手抬起,指甲朝面前站着之人双目抚去。
卫临渊只感觉有一股冰冷如寒湖中的水,滑过自己的额头与眼,他不适地闭上眼睛。
“爷,你怎么了?”二夫等人看他奇怪动作,以为旧伤复发了,担心地过来扶他。
他轻轻将几人推开,慢慢睁开眼,模糊的视线内,有一女子的身影站在面前,他用手指使劲搓了搓,视线清晰了!
眼前站的女子清瘦的身子,穿着一件带血的白色长衫,乌黑的头发凌乱地披在双肩。
那熟悉的面容有些疲惫,可那双眼睛,却如她活着时一样灵动,像夜里的最亮的星星。
他声音因激动而结巴唤道:“小……小秋葵!”
“哥。”秋葵冲她笑了笑。
她刚才想起凤家通阴术中,有能帮人通灵的咒语,于是试了试,没想到身为魂体的她用,也管用。
景荣靠过来拍了拍手赞道:“你凤氏通阴术倒是名不虚传!”
此时,卫临渊见她鬼状,心疼得紧,“小秋葵,姜无重说你在地狱里受苦,你这副模样……”
“地狱也未战胜我呢!”秋葵未表露出一丁点儿难受之色,甚至还冲他笑了笑。
“疼、疼吗?”他伸出手来,想摸摸她的脸蛋,但是手却从她脑袋里穿了过去。
“不疼了,一点也不疼了,我这身狼狈,但等我还阳了便不必如此了!”
她如此宽慰,卫临渊才稍放心了些,转过头,看见一白袍男子和一灰衣小胖子,看二人这装扮模样也不像是阳间之人,忙问道:“小秋葵他们二位该不会是送你回来的阴差吧?”
景荣笑了笑,说:“这位公子,何时见过本仙如此绝色容貌的阴差?”
卫临渊一副尴尬之相,心里却狐疑道:哪儿来的不男不女不仙不鬼的妖魂?
再低头看那小胖子,就要顺眼多了,长得真像送财童子,不,比那送财童子还讨喜,脸蛋红扑扑,一点儿也不像鬼。
他打量小初守,小初守也背着胖胳膊在打量他,不情不愿说:“凤姐姐,原本认你做姐我就极不情愿,现在还多了个兄长出来?我可不会叫他哥!”
卫临渊将此话听得真真的,当即开心一笑,“敢情小秋葵你在阴间还认了个小弟啊?”
“什么小弟?”小初守气鼓鼓地冲他吹着鼻子。
秋葵上前将小初守往身边一揽,她可有紧要事要办,可不能让这小胖子带偏了! “哥,你让二夫取纸笔来,将我接下来对你说的话记在纸上!”她嘱咐道。
卫临渊赶忙命令道:“二夫,取笔墨来!”
“是!”
二夫跑去别处取笔墨了,大胡子趁机上来问他:“爷,小秋葵真在此吗?”
“嗯。”
“俺咋看不见?”
“哼,废话,也不看看爷是谁?”卫临渊不可一世的强调。
不久之后,二夫便将笔墨取来,他将纸放在棺材盖上,提笔等着自家主子发话。
秋葵告诉他:“要打开这口棺材,必须去找五个人,这五个人分别是临江城小北村一叫丁合的男子,从小与母亲相依为命,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孝子、第二人是临江寺主持慈悲大师、第三人在小南村,叫方玉花,她夫君已亡,二人生有一子,她近来还收养了三个流落到小南村的流民孤儿,第四人就在临江城,名叫孙毅德,曾是临江城太守;最后一人也在临江城,名叫金戈,从前是军士,十年前有只眼睛因战瞎了,今年他应刚好四十二岁,你要将此五人活着带到此处,到时便有办法开棺,我才能借尸还阳!”
卫临渊一听,连忙一字不漏的将五名良子的信息让二夫记在纸上。
时间紧迫,他立即分派萧左萧右去带人去小北村寻丁合,周狱与陈关带人去小南村寻方玉花,临江寺主持好寻,且二夫前几日才去过香灰,还远远见过主持,所以派他去便可,至于第四人孙毅德乃临江城前太守,他即刻将萧岱易叫到跟前来问:“孙毅德你可认识?”
萧岱易听到此此名字,神情立即变得庄重起来,他抱拳向天道::“孙老将军乃岱易恩师,我能有今日,全靠恩师提点!”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卫临渊一掌拍在对方的肩膀上,“那就有劳萧太守前往你恩师府中,将他老人家请来,小爷我有事想请他老人家帮忙!”
因不知他这突然要找自己恩师何事,萧岱易关心问:“不知世子爷请我恩师所为何事?”
他目光扫向周围,压低了声音说:“此事此刻不便告知,总之此事你一定帮小爷办妥了!”
萧岱易还想问什么,又被他打发了出去。
无奈,世子爷亲托,若不去办,只怕没完,他只好亲自去一趟临江城孙府!
萧岱易走后,卫临渊道:“小秋葵,你要找的第五人便由哥亲自去为你寻来,如何?”
秋葵也正有此意,毕竟此五人事关她还阳,交给别人去办她不放心。
小初守一听,当即跳出来说:“我也要去,我要去玩儿!”
秋葵看了看天边,天很快就要亮了,他们不可在阳光下随意走动,于是将他拉到身边说:“弟弟乖啦,天亮了咱就不出去玩儿了,待我还阳……”
“我不要!”小初守任性的说,他此刻就如自身模样一样,是个一定要冰糖葫芦的幼童,见秋葵不准,他就席地一座,哭!
“明明在阴间答应了带我回来玩儿的,尽是哄骗我,我不要!”
秋葵一见他哭基本已麻木,她就站边上瞧着他,地上哭一会儿,又爬到棺材上哭,棺材上哭完,就趴到秋葵肩膀上哭。
“我要去玩儿,我要去看那瞎了眼的阳间勇士!”
卫临渊捂着耳朵都不能阻止那鬼哭神嚎般的刺耳声音,实在忍无可忍的劝道:“要不小秋葵,哥带他去就是了,快让他别哭了!”
小初守一听此言,哭声戛然而止,那张胖脸也瞬息转哭为笑说:“可行可行!”
秋葵却一口否决道:“不行,他必须与我一起!”
他可是阴间至宝地书,又没什么防身的法力,下面多少法力高强的鬼仙在打他的主意,他要是出了啥事儿,她可没法与北鬼帝那边交代。
小初守瞪着她直呼名字道:“凤秋葵,你真真讨厌!哼!”
“哎——”景荣在后面优雅地用指头顺着耳间青丝道:“魂体不可在太阳下是也,可也并非无其他法子,能助你我白日也能四处游走。”
说完,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白色锦囊,仔细地翻找了一番,从里头拿出一支只有指头大小的纸伞来。
“这是何物?”秋葵问。
小初守从棺材上跃下,“这你都不知?这是阻阳伞,冥界之物!”
景荣将那支小纸伞放在手心里,然后用嘴对着吹了口气,那小纸伞便在他手中慢慢变大,此伞还做得非常别致,伞面上画着轮回路上的百花树,凑近了看,还能看到那些百花树每一片花瓣在随风掉落,活灵活现。
他将伞撑开,刚好可供他与秋葵在下面躲阳世之光。
如此秋葵也可一同前往,不必担心小初守离开她之视线会出何意外了!
寅时末,天已亮,卫临渊命人将棺材抬至阴凉处,再令大胡子带一百太守府兵寸步不离守着棺材。
随后,他则要来萧太守的千里良驹,骑马出了太守府,不得不说,那马不愧为千里马,即便穿梭在城街之中,也如风一般极速,卫临渊怕跟在后面的秋葵追不上自己,行到街角处时,便停马回头张望,见景荣与秋葵同撑一把大伞似走如飞的飘在后头,而那小胖子更似纸片一般轻,竟直接坐在大伞之上。
这画面直叫人称奇,但却有一疑问。
“此刻天都亮了,这小胖子为何不也躲在伞下?”
秋葵浮在半空中与他起码高度相当,回答:“他不怕人世光,与我们不太一样!”
说罢,他们又继续朝前走。
来之前,已派萧岱易去查,临江城东市确有一名叫金戈的武夫,早年在江州边镇要塞从军,因伤了眼回到家中,继承了家中的武行,教人习武。
东市是临江城东边的市集,每日市集中有各色家禽、菜果及粮米买卖,市集附近的几条街巷皆是在此做生意的商铺,塞外特产、酒水茶坊、布匹绣品、胭脂水粉,因有尽有。走过市集的两条街巷,再往东走,临近清江处,有一座陈旧的宅院,宅门旁边竖着一块掉漆的牌匾,依稀可见‘金氏武行’四个字儿;宅院中有前后两院,前院中摆放着各种常见兵器,如刀、剑、棍枪弓箭之物。
清晨的初阳从江面上缓缓升起,将这座上了年代的老宅照亮。
小初守站在大伞上,收起了一路来的顽皮之相,他望着东方渐变的黎明之光,叹道:“原来,人间的黎明比亡魂眼中看到的还要美上万分……”
景荣也撑着伞停在黎明光辉下,跟着叹道:“难怪去阴间的亡魂各个留恋阳世,此间之色如此真实,也唯有此间之奇景才配得上本尊的美貌了!”
卫临渊将马拴在院前树上,回身听见两鬼之言,忍不住取笑道:“你两怎根刚进城的村妇一般未见过世面?”
“你个莽夫懂个屁!”小胖子骂道。
“哟呵!”卫临渊倒也不生气,说:“小爷我可不欺负小孩儿!就不揍你了!”
“就你区区凡躯也想揍我?”
秋葵眼看他两就要来场阴阳两界混世主的文斗,赶紧出言提醒道:“兄,我卫兄,弟,我凤弟,你们能帮我先还阳了再斗成吗?!”
“行!”卫临渊也不是真要和一小屁孩斗嘴,拍了拍手,大步走到宅院前伸手欲敲门。
“轰动——”突然,那宅中传来剧烈一声响,惊了外面的一人二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