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已尽力,这些秋葵都看在眼里!”
她只是的未想到,那要害自己的人,一丝喘息都不曾给她。
往下是地狱无尽的折磨,秋葵知道,这次躲不过了,于是主动与景荣告别道:“大人,我在阴间没有朋友,多谢你今日肯在阎王殿中为我讲话,若有来日,秋葵一定请大人喝酒!”
景荣心头为她惋惜,阎王殿中判,能改的几乎没有!
来日……何其无期?
他不想让她在地狱中失去这对来日的希望,他告诉她:“我会再去一趟阴人路上,你未犯过的那些罪行,我必帮你找到证据证明你之清白!来日,本仙官请你喝酒!”
“多谢大人!”
二鬼就此作别,秋葵被鬼差继续带着朝下走,经过了数个地狱,终于来到第五小地狱,只见前方红彤彤的一片,脚下踩着血泥,空气里全是腥味儿。
这里很大,有数万刑坑,刑坑中生长出尖历器具,亡魂被丢入刑坑中,便会筋脉寸断,骨头被剔出,痛不欲生。
又因亡魂并不会因此魂灭,等到一定时间,本已挑断的筋脉又会连回去,骨头也会再生,随即便会有地狱的狱差将亡魂再丢入刑坑中,周而复始。
秋葵路过一个刑坑,见里面躺着一个老妇,她的骨头被剔出来扔在刑坑外,已堆叠起小山那样高。
押送他的鬼差大声道:“此老妇生前善用阴枣、人胞等壮阳药物害人,谋取他人钱财,还欺凌乡民,泰山王判她在此受刑八十年,已过去二十五年,她以前是这里刑期最久的,现在好了,你一百年!”
每个刑坑旁边有一狱差,鬼差将她带到一个刑坑前,交给狱差。
那狱差是个女子,年纪看起来也就四十多穿,穿着一件红色褂子,光头,鬼脸上全是地狱的煞气,外面的鬼都叫狱差为狱煞,见狱煞便浑身打颤。
狱煞看到秋葵,也免不了好奇问:“一百年,她犯下何罪?”
其实这些鬼差对她倒有些佩服,毕竟,敢在阎王殿中当殿顶撞阎王的,这上下几千年也找不出来一个,其中一个鬼差回答:“这丫头厉害了,在阴人路上得了上万小鬼拥护,差点在那边称王称霸!”
狱煞听后回答:“那一百年少了!”
“放心,后面还有两千年等着她!”话语中听不出是幸灾乐祸还是同情。
秋葵看到这地狱的惨状,毕竟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小丫头,也知道怕了!
也许,早该听木槿姐姐的话,就留在阴人路上。
又或者,在殿上求情,也许阎王老爷会宽恕她?
“现在知道怕了?”鬼差盯着她看,他们见过太多到这里的罪人了,再有骨气扔进刑坑就开始哭爹喊娘,求天告地,他们都习惯了!
对于世间这些作恶之人来说,也唯有这炼狱之苦才能令其真正的畏惧和忏悔!
“这是她的罪状书,现交由你,务必令她在狱中生忏悔之意!”鬼差从怀中取出一份罪状书递给狱煞。
狱煞要记住罪人的每一条罪行,并在施刑过程中让罪人忏悔,受刑一千次,便忏悔一千次,于是这整个无边炼狱中,一直会听到无数罪人的忏悔哀嚎声。
鬼差交代完,便回第七殿复命去了!
狱煞见她也往后退,几步过来拿住她问:“想逃?”
她不屑反问:“炼狱!谁不想逃?”
狱煞提醒她:“不受够刑期,光凭自己是逃不出去的,别费力气了!”
说完,她猛地将秋葵推入刑坑之中。
“啊——”坑中所长尖利之器如蚂蚁一样爬上她周身,将她的筋一根根挑断,骨头一断断剔出。
痛!
前所未有的痛让她惊声尖叫,狱煞面无表情的站在刑坑外俯视着她的痛苦,冷声问:“罪女凤秋葵,可知错了?”
“不知!”
“哟,嘴还挺硬!”狱煞往刑坑中倒入药剂,坑中利器更加密集起来,秋葵叫声就更加惨烈!
“罪女凤秋葵,可知错了?”
“不知!我没错!”秋葵也不知从何处生出的毅力,连自己都佩服起自己来。
狱煞冷笑,“看你能坚持多久!”
行刑之后,她的筋断了,骨头没了,只剩下血肉躺在坑里。
无筋可挑,无骨可剔,但她感受的痛苦却在延续。
这时,狱煞巴在刑坑边再一次问:“罪女凤秋葵,可知错了?”
“我没错!”她躺在坑里,眼睛望着刚从身体里剔出的骨,血泪从脸颊下滑入刑坑中。
狱煞见此,吐出一口狠气道:“好啊!你是我见过嘴最硬的罪人!”
狱煞将她捞起来,地狱一日过去,秋葵的骨头又长了回去,手能动了,她知道,痛苦又要开始了!
狱煞再将她推入刑坑之中,挑筋剔骨之痛令她哀哀欲绝,多少次,她痛到失去意识,意念遁入一片虚无之中。
醒来,骨头又长了回去,她不知是该开心还是难过。
她痛哭,喊着奶奶,狱煞便趁机问:“知错了吗?”
她回答得倦了,反问狱煞:“若说知错了,便可免去刑法吗?”
“自然不行!”
“那我凭什么要说错了?”
这已第三十天了,她一共被剔骨断筋三十次,刑坑外的骨头也堆成了小山。
因为她入刑后,一次错也未认,惊动了整个第五小地狱的狱煞,只要他们有空,便会围在秋葵的刑坑旁观其入刑。
起先他们认为是此刑力度不够,让多加些药剂增加痛苦,但他们倒入了其他罪人数倍的药剂也无用。
后来,他们认为是秋葵罪念极深,反正还有一百年够她受的,他们都安慰用刑的狱煞说,再等等,入了地狱者,就从无不悔改的!
秋葵听到这句话时,骨头刚长好,她站在刑坑边上,满身是血污,回头扫了他们一眼道:“我无错,悔改什么?”
音落,她自动跳入了刑坑之中。
那见惯了入刑场面的狱煞却为之一震。
从来皆是他们赶着罪人入刑,听着罪人的忏悔时,彷如他们用酷刑在一遍遍清晰这些肮脏的灵魂。
可此时,却好像反了!
受刑之人,不是主动跳入刑坑的秋葵,而是他们这些一遍遍拷问的狱煞,有一个刚来炼狱的狱煞小声问:“已经第五十日了,难道她真是冤枉的?”
另一个狱煞立即否认道:“绝不可能!阎王殿中,从不冤枉一个好人!”
秋葵听到这句,躺在刑坑中冷笑,狱煞见状,又往坑中倒入药剂,痛苦加倍。
这次,她不等狱煞问她,撕心裂肺喊道:“我凤秋葵未害过一个无辜之人,未做过一件愧心之事,这地狱不能令我屈服,我没错,不知悔改为何物,一百年算什么?就算一千年,一万年,我也没错!”
她的声音,在地狱中回荡着,悠远而凄厉……
终于,她在痛苦中神念飘向了远方,她听到大江水流声,视线里,不再是地狱中那血腥的天空。
有鸟在上方盘旋,是蓝天,还有白云。
这是人间!
心里一个声音在告诉她,再承受了一百四十八天地狱之苦后,她终于见到了人间的蓝天。
尽管她浑身疼痛,但她任然喜极而泣,她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没有骨头,只有一滩烂肉,她难受的大哭起来。
“秋葵……”身侧有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她转头看去,却未见到那熟悉的声音。
在地狱里受苦的日日夜夜中,多少次,她想喊出那个名字来,但一想到无论如何喊,也喊不到他来,便忍下所有痛苦。
这一次,她忍不了了,她抽泣着喊道:“姜无重……当真是我错了吗?”
阳间,江州城,太守府中,距秋葵喝下断魂留尸水已是两日过去,她的尸体未下葬,被安放在之前所住的客房中。
丫鬟已将她身上的衣服换成黑色寿衣,萧太守站在门外许久,终于小心翼翼的踏入屋中,对坐在床前守着秋葵的卫临渊说:“世子爷,都两日了,这天气热,该出味儿了,我已派人去城中挑选了一具最好的棺材……”
话还未说完,卫临渊拿起桌上的茶壶就朝其扔去,骂道:“谁让你去挑棺材了?我妹子不需要棺材!”
萧太守只以为他伤心过度,不愿让秋葵入土为安,伸手擦了擦身上的茶水,硬着头皮问:“全城的纸钱铺都收光了,怎就……不需要棺材呢?”
卫临渊沉默了片刻,许也觉得萧太守辛劳,自己过分了,换了语气回答:“冥币她在下面有用,棺材她用不着!”
说完,他又嘱托道:“你再去帮我买冥币,附近城镇,有的全买来,她许在下面还要急用!”
萧太守应了一声,退出去时无奈地摇了摇头,赶紧书信一封去江州,世子爷怕是得了疯症了!
他前脚刚走,卫临渊后脚就疾步从屋中出来,唤道:“来人!”
二夫上前恭敬问:“爷?”
“姜无重找到了吗?”
“半个时辰前,他出现在城南乱坟岗附近!”
“备马!”
临江城南外二十里,有一乱坟岗,凡是城中无主之尸,或无钱财买棺办白事的,皆会被扔到坟岗中。
此地大半天在附近路过都寒气逼人,曾有人说,里面有不少恶鬼,专挑走夜路落单的人下手。
酉时,落阳已在山那头消失,灰色的天空无月,一寡淡身影出现在岗内,其一袭青蓝色长衫在傍晚看去,如坟岗鬼魅一般,他身后还跟着一白衣女子,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他走到一处坟坡旁停下,蹲身拾了地上一把湿润的黑土捏在手中,然后又缓缓在周围洒下,喊出一个名字:“颜红!”
接着,便见那坟包中幽幽飘出来一个红色的影子,正是恶鬼红姑。
红姑的魂很淡,已感觉不到怨气的强烈,仿佛随时都会消散一般。
“你果然在此!”
颜红见他,立即俯身跪了下去,请求道:“仙爷救命,奴家就要魂飞魄散了!”
姜无重俯瞰她,淡淡的眸光多了一丝深韵,沉默不语。
是他身后的代碧萝确认道:“此鬼确实要魂散了!”
“仙爷救命啊!”红姑哭诉道。
代碧萝却冷漠说:“反正也是鬼物,就此散了也好。”
红姑悲愤地瞪了她一眼,跪在地上说:“他是我主人的夫君,散不散,还由不得你来说!”
“你!”代碧萝气急,抬手欲亲手打散她的魂灵,被姜无重一个眼神看过来,打消了这个念头。
红姑小有得意,跪在姜无重脚边问:“奴家那日在白家为凤丫头打架,后被一个声音召唤出了城,接着,便再回不去了,仙爷,凤主是不是出事了?”
姜无重还是沉默。
红姑却已得到了答案,她万念俱灰般说:“从前有那丫头的阴气相助,我就算灵伤也能很快恢复,这次却越来越严重,甚至每时每刻都能感觉到剔骨断筋般疼痛!”
姜无重听到此处,神情变了,他皱了皱眉,说:“凤家的血,令你们灵魂相通,即便她不在阳间,你也能感受到她此刻所遭受的痛苦……”
“姜无重,你说什么?”卫临渊从远处大步过来,乱坟岗中僻静,他老远就听到他口说之言。
姜无重未回头,因为他老远就感受到了这世子爷的气息!
“你刚说什么?秋葵此刻在遭受什么痛苦?”
面对卫临渊逼问,姜无重已恢复了寻常淡然,知道若不告诉他,他必不罢休,只好告诉他:“阴间的地书前段时间就被人动过手脚,在阳间许还有我护着她,去了下面,我也护不住了,她恐怕此刻已被打入地狱受苦了!”
“什么?”卫临渊不能接受的说:“地狱?那你还站在这做什么?我们快想法子将小秋葵救回来啊!”
“死掉的人,去了阴间的魂,是你想救就能救的吗?世子爷!”代碧萝在旁冷声质问。
卫临渊早知此女对秋葵并无多少善意,此时无心与她斗嘴,他只问姜无重道:“那你就这般毫无作为,让她在下面受苦吗?”
姜无重未答,月亮从云层中露角,清冷月光落在他的面上。
脚下跪着的红姑也求道:“仙爷,主人所承受之痛苦一定非常人能受,仙爷,你快想办法救救主人吧?”
姜无重埋下头来对她说:“你的魂就要散了,我暂且将你附于袖上,许能帮你聚魂。”
红姑连连点头道谢:“谢谢仙爷搭救,谢谢仙爷搭救!”
代碧萝显然对此并不赞同,她十分担心的说:“仙主,这无用鬼物只会耗费你的法力,且此时情况不同,仙……”
“你话甚多!”姜无重点了一句,迈步朝乱坟岗外走去。
卫临渊见他就这么走了,只字不提秋葵在阴间受苦之事,又急又气,他追出来喊道:“姜无重!”
他的脚步因声停下,背对着正朝自己走来的世子爷。
对方满脸皆是失望之色,却还是要告诉他:“小秋葵,一直都在下面等你去救她,她一直都在等你……难道,她等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