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面、西面的喧嚣终于告一段落,泸沽湖又恢复了亘古的寂静。
“无论如何,死人是不会复生的。死于柬埔寨的蒋沉舟,不会再活过来隐居于泸沽湖小落水村。叶天,我们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这对于台湾的传媒和全球黑道来说,将是一颗重磅炸弹。”方纯的激动心情仍然不能平息,不住地回望村子的方向。
叶天又一次摸出了自己的小刀,用指肚轻轻抹拭着刀刃。他已经许久没有雕刻木像了,此刻突然有了继续下去的兴趣。于是,他在一块平滑的条石上坐下,取出木像,借着昏暗的水光默默地端详着。
“叶天?”方纯得不到回应,变得有些焦躁。
“相信吗?在你我之前,也许早有泥鳅般善于钻营的媒体记者发现了这条大消息,因为他们一直都目光锐利、动作奇快,时刻准备捕捉新闻事件。想想看,那些能够引起轰动的消息都去了哪里?”叶天终于开口。
他深深知道竹联帮的厉害,所以确信蒋沉舟有能力控制一切,包括那些笔锋犀利的记者在内。
方纯搓了搓脸,也学着叶天的样子坐下,面向波平如镜的湖面。但是,没过半分钟,她又开口:“难道我们就只是这样呆呆地等?等黑金部队上门联络?”
叶天点点头,细心地用衣袖擦拭着木像的脸。
“不行,我必须做点什么,不能坐以待毙。”方纯腾地站起来。
叶天抬头仰望着她,立即发现她的左肩上又一次出现了碧色的荧光。这次,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抬手一抓,将两条靠在一起的碧绿小虫握在掌心里。两条虫的身体约有半寸长,与卷心菜里常见的菜青虫模样近似,但颜色却亮丽数倍,从头至尾隐隐闪出荧光。
“这是什么?”方纯有些纳闷。
叶天摇摇头,转头看看四周,无花无树,说不清两条虫子从何而来。
就在此时,虫子突然盘成一圈,从嘴里吐出细密的白色丝线来,将自己的身体快速裹住,就像桑蚕吐丝坐茧一样。
村子方向突然出现了一个高速奔跑的人影,转眼间到了两人近前,向叶天恭恭敬敬地鞠躬施礼,然后双手递上一份烫金请柬:“叶先生,我家老爷请您夜谈,万望赏光。”
送信者穿着一身紧致的黑色紧身衣,脸上裹着黑巾,只露出一双狭长而秀气的眼睛来。听声音,这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
叶天接过请柬,缓缓翻开,内页上只有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请、请、请。”
“请。”女子说。
叶天叹了口气:“蒋老前辈见招,怎敢不从?不过,稍后我再过去可以吗?因为我跟朋友还有话要谈。”
他必须把掌心里的虫子处理完毕后,才能离开方纯。
女子点点头:“好吧。”然后,她抬起手腕,亮了亮夜光表,“十秒钟——只有十秒钟时间供您处理自己手上的私事。正北方、北方十点钟、两点钟方向,各有一支长枪瞄着这边,狙击手跟我对过表,十秒钟后,你不动身,他们就果断地开枪。我的建议是,为了您身边这位方小姐的性命着想,就赶快动身。”
叶天没有感到惊诧,因为他了解蒋沉舟雷厉风行的处事作风。四十年来,蒋沉舟从一个街头飙车少年成长为台湾黑道第一帮派大佬,凭的就是这种“霹雳急先锋”的快人、快语、快马、快枪。
“你去,我不会有事。”方纯说。
叶天摊开掌心,虫子结成的两个月白色的茧子各自紧紧地附着在他右掌的“生命线、健康线”上,寂然不动,已经进入涅盘升华状态。
“好,你尽快回村子去,不要乱说乱动。”叶天沉着地吩咐。
“请。”女子又说,一把勾住了叶天的手腕。
“请。”叶天回答,之后被女子拉扯着高速向北奔去。
快到村口时,女子突然向右转折,踏上了一条被乱草、野花、灌木覆盖的小径,直行两百步后,已经到达了山边。女子稍微放慢了脚步,继续走了三十步,叶天发现,前方的藤萝枯枝覆盖之下,原来有人在山体上生生凿出了一个两米高、半米宽的黑乎乎洞穴。
“请。”这是女子说的第三个“请”字,随后当先踏入洞穴。
叶天紧随其后,此刻头顶、脚下全是坚硬的岩石,耳边只有女子急促而细碎的脚步声。
洞穴总长约五百步,再向前,已经转到了背向泸沽湖的山谷深处。
这里有一个二十步见方的小广场,广场正西,陡直的石壁上,凿着几个黑乎乎的洞穴。
忽然间,黑暗的广场上点起了一盏素白的纸灯笼,惨白的光芒笼罩着一个瘦高的人影。
叶天停住脚,专心地凝视着那个方向,心中默念着“蒋沉舟”三个字。在他的童年、少年、青年三个时代,听无数人念叨过这位竹联帮的大佬,那是所有混迹江湖的年轻人的偶像。甚至在加入美军海豹突击队之后,过半教官一听到华裔“蒋沉舟”的名字后,立刻肃然起敬,对他的尊敬程度绝对超过华人功夫之王李小龙。
“老爷就在那里。”送请柬的女子悄然隐入黑暗之中。
叶天整了整衣领,大步向前走,一直到了距离蒋沉舟十步远的位置站定。
纸灯笼的光在蒋沉舟英挺的鼻梁上镀了一层水银色,他的眼睛微微眯缝着,不看叶天,却望向南风来的地方。跟报纸上刊载的“竹联帮大佬遗容照”对比,此刻的蒋沉舟更冷峻、更深沉、更缄默,犹如一尊孤寂的石像一般。
“喀吧喀吧喀吧……”,蒋沉舟互握着的双手骨节发出一连串爆响,整个人也猛然从沉思中清醒过来,撩起眼皮,盯着叶天。他的眼中颇多弯弯曲曲的血丝,由白眼球一直横贯穿过黑眼球,似乎是思虑过重所致。
“蒋前辈。”叶天轻轻地鞠了一躬。
“听说你是港岛沃夫子的儿子?年纪轻轻的,就在高手如云的海豹突击队闯出了名堂,不错啊?”蒋沉舟微笑起来,只是嘴角稍一牵动,便让笑容变味成了“苦笑”。
“前辈过奖了。”叶天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柔和一些。
“多年前,我从台湾过海到港岛,在港督的寿宴上见过沃夫子。他是个极有涵养的人,医术也很高明,一周时间,就帮我取出了残存在膝盖骨里的一块弹片。我给他钱,他不要,而是请我吃饭,顺便帮忙化解竹联帮跟洪兴社之间的积怨。所以说,沃夫子是个地地道道的老好人,身虽不在江湖,却赢得了江湖兄弟们的一致称赞。正是因为这一点,我刚才对你手下留情了。叶天,我想忠告你一句,尽快离开这里,别被那些莫名的诱惑晃花了眼,最后落个暴尸荒野的下场。”蒋沉舟的语调萧条悲凉,带着洞察世情后的重重无奈。
叶天知道父亲的为人,既然能被江湖人尊称为“夫子”,必定是仁心仁术的大善人。
“前辈招我到这里来,就为了最后一句话吗?”叶天稳稳地站着,微微地笑着。如果能做到袖手旁观、止步不前的话,他早在大理蝴蝶山庄就罢手了,而不是北上泸沽湖,把应该落在段承德肩上的担子接过来。
蒋沉舟的眼睛重新眯缝起来,眼神变得锐利如快刀薄刃。
“我不会走,因为朋友托付给我的事还没完成。父亲从小就教导我,江湖人重诺轻生,答应下来的事只要还没变成无解的死局,就一定要继续走下去。男人的承诺就像太行、王屋两座大山,死也要扛起来。前辈,您也是从刀山火海里一步步走过来的,应该能理解我的感受。”叶天不卑不亢地解释。
他们两个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必说得太透彻,自然心知肚明。
“段承德算什么东西?也想在泸沽湖这边舀一碗水喝?”蒋沉舟突然冷笑。
叶天一字一句地说:“前辈误会了,我只想带段承德的女儿小彩回去,向黑夜金达莱部队买下她的命。至于其它,毫无染指之心。”
像竹联帮这样的江湖大社团,情报工作一定做得非常详细,叶天一行人到此地的来意他们会了解得一清二楚。这样也好,至少省却了叶天的解释工作。
“如果我出头,帮你解决掉这个难题,你是不是马上就会走?”蒋沉舟问。
叶天想了想,慢慢地点点头。
与黑夜金达莱的交手是一场投鼠忌器的游戏,假如小彩能脱离险境,以后的事坐起来就比较容易。
“好,阿黛——”蒋沉舟一挥手,送请柬的女子从黑暗中飘然闪出来。
“去,跟那些人说,大理来的人是我的朋友,把那个小女孩还给人家。给我老蒋面子的,就是竹联帮的朋友;不给面子的,我只要打个电话,三天之内,就把他们在泸沽湖的巢穴刮铲干净。”一瞬间,蒋沉舟又恢复了江湖大佬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威猛气势。
叶天忽然转身向左,黑暗中的山体犹如昂首矗立的托天金刚,山尖须仰视才见。他的第六感又一次发出了警告,危机正乘着夜色悄悄靠近。
“是。”阿黛躬身答应,但她还没来得及抬起头,一道电光便从黑暗中破空而来,直钉她的头顶百会穴。
刹那间,叶天及时地掷出左手中的木像,拦截住了一枚长度仅有两寸的菱形梭镖,救了阿黛的命。梭镖的四条棱都磨得快如刀刃,刃口蓝汪汪的,不知淬上了何种剧毒,散发出淡淡的毒腥气。
“我知道,又是你!出来吧!”叶天向着黑暗大叫。
没有人出声回应,但叶天分明感到,敌人一击不中,立刻远离,向山深处飞遁。
叶天弯腰捡起木像,梭镖正插在木像的眉心上。镖尖上的毒药煞是惊人,木像的脸立刻被侵蚀成了淡灰色。一直以来,在叶天心中,木像就是白晓蝶的化身,这次木像“受了致命伤”,立刻给他很不祥的感觉。
“这东西杀不了人的。”阿黛镇静地笑着,诚恳地向叶天鞠躬,“谢谢叶先生救命之恩。”
她说得对,梭镖充其量不过是一枚淬毒的冷兵器,只要提高警惕,就能闪避、击飞。真要杀人的话,还是远程狙击步枪成功率更高。
“对方的本意,不在于杀人。你们知道的,长期以来,困扰我们的并不是生死,而是另外一些无法用科学理论解释的怪事。阿黛,你没受伤我很开心,但你现在试着扪住左侧乳房下一寸五分的地方,默数心跳,看是否有异常?”蒋沉舟的语调骤然变得低沉起来。
彼时,蒙着白纱的女子也悄悄地出现在蒋沉舟的身后,双手笼在袖子里,脚步轻得像一只暗夜里的小猫。
阿黛突然愣住,笑容凝结在脸上。
“那是蛊,无处不在,无所不能,就像我们呼吸着的空气一样。只要你活着,就能被它所左右。”蒋沉舟的语气变得无比悲哀。
女子垂落在肩头上的纱帘簌簌颤抖着,一把挽住了蒋沉舟的胳膊。
阿黛后退一步,不由自主地照着蒋沉舟的话去做。
“那是蛊,统治西南大山里千百年的蛊,无论是谁,只要被放蛊者缠上,余生必将凄惨无比。”蒋沉舟抬起头,望了望那盏惨白的灯笼。无边无际的暗夜之中,唯有这团跳跃着的火光是唯一的亮点。
女子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头纱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映在地上的巨大影子也胡乱摇晃着,露出即将心理崩溃的前兆。
“百灵儿,不要怕,我在这里,我在这里……”蒋沉舟伸出手臂,搂住了女子的肩膀。
阿黛蓦地尖叫了一声:“不不,不,这不是真的……我身体里竟然有两种心跳?我平时的言谈举止都很小心,绝没有露出对苗疆放蛊者的不敬,怎么会被下蛊?这是不公平的,是不公平的!”
在苗疆蛊术的世界里,每一条成熟的蛊虫都是处于僵直的冬眠状态,只有进入目标体内后,才会瞬间苏醒。经过放蛊者精心调教后的蛊虫,已经具有了人的灵性,虫体内也会产生与人类心跳近似的脉动。于是,中蛊者手扪心脏,就会察觉到有两种心跳同时存在。
近乎失控的阿黛双臂一振,就要直飞起来,幸而叶天早有准备,一把将她按住。
“敌人针对的又不是你,无需紧张。”叶天淡淡地说。
“可是……可是……”阿黛气喘吁吁地急着分辩。
叶天把右掌放在阿黛颈后,用拇指指肚缓慢揉搓对方的大椎穴。该穴位于人体的颈部下端、第七颈椎棘突下凹陷处,别名百劳穴、上杼穴,为手足三阳及督脉交汇处,手足三阳的阳热之气由此汇入本穴并与督脉的阳气上行头颈。这种旋转按摩的手法,能够让对方迅速冷静下来,保持应有的镇定。
“深呼吸,不要说话,事情并没变到最坏。”叶天说。
如他所说,阿黛不过是蒋沉舟身边的小角色,敌人没必要费力向她动手。
过了几分钟,阿黛苍白的脸色慢慢恢复了正常。
叶天皱着眉,用小刀挑去了梭镖,又在木像中镖处仔细地刮了十几刀,直到灰色消失,露出了木质的本色,以免蛊毒传染。他并不奢求蒋沉舟能帮自己完成使命,但对方能大包大揽地这样说,毕竟也给了他一点点心理安慰。
“谁能给我解释一下,此地到底发生了什么?蒋前辈,冒昧地多一句嘴,您在数年前已经死于孤岛之上,竹联帮内部也为您开了隆重的追悼会,可你却隐居到这里来了,这是为什么?”叶天问。
蒋沉舟充耳不闻他的提问,握住百灵儿的手腕,走向远处的洞穴。从他小心翼翼的举动,能够看出他对百灵儿用情至深。自始至终,百灵儿没有说一个字,也没有摘下过头纱,犹如一个误入人类世界的精灵,既不能言,也听不懂人语。
“告诉我。”叶天转向阿黛。
阿黛摇摇头,斩钉截铁地回答:“没有老爷的吩咐,我什么都不能说。还有,没有老爷的吩咐,你也不能对外人说这里发生的事。否则,就会像某些无聊小报的八卦记者一样,以各种方式从这个世界上永久消失。”
“什么都不能说?”叶天收起笑容,同时收起木像。
“一个字都不能,除非你胆敢藐视竹联帮的力量。”阿黛退后一步,双手按向腰间,保持着随时掏枪射击的姿势。
“灭灯。”叶天只低沉急促地回答了两个字,拔地而起,来不及用嘴吹,而是左手探进灯笼口里,用拇指、食指瞬间捏熄了烛火。
“又是刚才的敌人?”阿黛问。
叶天笑了:“对,还是他。见过西藏的天葬仪式吗?渴望饱餐一顿的兀鹰们不等到尸体分割抛撒完毕是不会离去的。敌人也一样,不达到他的目的,也不会罢休。很可惜,今晚要让他失望了。”
阿黛顿了顿,倏地拔出一柄短枪递过来。
叶天笑着推开那柄枪:“谢谢信任,但我用不到。”如果需要现代化武器的话,他可以从蝴蝶山庄带来,段承德一定会无偿提供帮助。
他静静地站在挑着灯笼的杉木旗杆下面,感受着暗流涌动的山中空气。
蓦地,有一个人从东北方的山尖上俯冲下来,像一只伸展着双翼滑翔的兀鹰一样。仅用了几秒钟,那人就到了旗杆左近,双翼展开,勾住旗杆绕了半圈,卸掉前冲的力道,轻轻松松地落地。
啪的一声,那人点亮了打火机,举在自己和叶天的中间。火苗一闪,照亮了对方脸上戴着的一张沉甸甸的丑陋无比的青铜面具。
山风变得更为急劲,小广场上的气氛更是如同千百火星飞舞于干柴堆顶上,稍有差池,就将引燃一场铺天盖地的大火。
阿黛深吸了一口气,憋在喉咙里,扣住扳机的食指骨骼因过分紧张而发出难以抑制的咯吱声。
“不要动。”叶天和那面具怪人几乎同时出声警示。
出乎叶天意料的是,面具怪人的国语说得非常纯正,而不是蛮荒之地的方言土语。
“十分之一秒钟……我就能杀了他……”阿黛艰难地嚅动嘴唇,吐出几个字。
“还没到时候。”叶天冷峻地回答。
杀人是最容易的一件事,但何时杀人、为什么杀人却是最难决定的。
打火机的橙红色火苗跳跃着,在青铜面具上勾勒出一圈又一圈的诡异光影,而对方的眼睛、鼻孔、嘴巴都在喷射着死亡的气息,仿佛一条盘踞成一团的剧毒蝮蛇,随时都能发起致命的攻击,将叶天和阿黛拖入死亡地狱。
啪嗒,怪人合上了打火机的盖子。火苗消失了,叶天突然向侧面跨步,挡住阿黛,独力面对怪人。双方都没出手,但叶天的动作却恰到好处地弥补了己方的全部破绽,令怪人找不到出手的机会。
“你也懂蛊?”怪人飞扑而下的凌厉气势受到轻微的挫动,说话的语调降低了三分。
“不,我不懂蛊,只知自保。朋友,今晚你是占不了便宜的,强行出手,也只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那样有什么意义?不如咱们各退一步,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各自留条后路怎么样?”叶天不卑不亢地回答。
“这里是我们的——这里的一切都是我们的。”怪人张开双臂,划了一个大圈,似乎要将全世界都拢在怀中。
“我是过客。”叶天丝毫没有放松警惕,紧盯着面具后的那双眼。
“那就好,那就好,那就好,呵呵呵呵……”怪人笑起来,向叶天身后指了指,“那我就饶了你的女人,做个顺水人情。”
嗡的一声,阿黛头顶上突然飞起了一只体积巨大的苍蝇,绕过叶天,落在怪人手中。
“这片山、这片湖,都是我们的,任何进入此地的人,都可能是我们的敌人。凡是敌人,其身体最终将成为‘虫的器皿’。”怪人抬高手掌,凝视着那只双翅急速颤动的苍蝇,眼神变得诡异而古怪,像是慈祥的父母注视着自己孩子一样,但那不过是一只苍蝇而已。几秒钟后,他向掌心吹了口气,苍蝇沿着纵横的掌纹爬进了他的袖筒里。
“虫的器皿?不就是蛊?”叶天淡淡地问。
怪人干笑了两声,算是默认。
叶天叹了口气,不卑不亢地说:“请放心,我不惹事,但也不怕事,只要做完预定的事,就离开,绝不多事。所以,我永远不会成为阁下手中‘虫的器皿’。”
噗通一声,阿黛在叶天身后栽倒,暗藏在掌心里的短枪也丢在地上。
“她没事了。”怪人说。他收回了那只苍蝇,也等于收回了施放于阿黛身上的蛊。
“没事就好,我希望大家都没事,然后就天下太平了。”叶天想搓搓手,一下子看到了掌心里的茧子,似笑非笑地问,“这也是你的东西吧?”
怪人没有回答,踏近一步,慢慢地伸手,去握叶天的手腕。
叶天没有任何过激反应,任由对方握住。
怪人低下头,在那两只茧子上轻轻吹了口气,然后伸出右手的小指,用尖削如刀片的指甲向茧子上连划了两下,茧子立刻裂开,里面飞出两只碧色翅膀的小小飞蛾来。
“去吧,去吧。”怪人又吹了几口气,飞蛾紧缩的柔软翅膀缓缓张开,扑扇了几下,终于飞起来。
“好了,你也没事了。”怪人抬起头,眼神中流露出幸灾乐祸的意味,令叶天的心头突然一寒。
“你必须弄清楚一点,只需要雷电一闪的瞬间,我的刀就能穿透你的喉咙。我希望,大家都不要恃强逞能,否则,泸沽湖是没有盖子的,能吞得下几万人的尸骸。我再重申一遍,不惹事,并不等于任人宰割的鱼腩。”叶天抽回手,心里对这青铜怪人有说不出的厌恶。古语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如今他是“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嘻嘻嘻嘻,我当然知道,某些‘虫的器皿’不是针对你的,不要神经过敏。好了,该说的说了,该做的做了,咱们也该散了。”怪人一边说,一边大步后退,之后拔地而起,消失在夜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