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圆儿从未想过会被钱氏倒打一耙,这无端指控便如晴天霹雳般砸在她头上。
她睁大了红通通的眼睛,慌忙摇头:“我没有!”
她只见过村里的大叔唉声叹气地把银子交给钱氏,根本没见钱氏再拿出来过,更别提交给她了。
团圆儿说着,看向风里,眼神委屈又可怜地重复道:“大哥哥,不是我。她没把银子给我。大哥哥相信我,团圆儿不偷钱,不是坏孩子。”
两个大哥哥对团圆儿都很好,团圆儿也很喜欢他们。如果他们信了钱氏的话,觉得团圆儿是个偷钱的坏孩子可怎么办?
团圆儿害怕极了。
风里被她这样看着,心里又酸又怜,立刻便说:“大哥哥相信团圆儿,银子肯定不是你拿的。”
钱氏怒道:“不要听这个小蹄子诡辩,仗着生个狐媚样子,便一天撒谎成性的东西!如果不是她拿的,难不成真是我拿的?我能拿到哪里去?你们有本事搜啊,但凡你们能在这屋里找到,老娘……”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张臭嘴便像突然被浆糊粘上了,张也张不开,只能瞪大眼睛呜呜着,再说不出一个字的污言秽语。
九玄泰然自若地收回右手并起的两指。
刚刚,一点蓝色的灵力正是自他指间飞出,封上了钱氏的嘴。
与此同时,他左手一翻,手掌间赫然出现一个巴掌大的金色罗盘,他喃喃念了一句咒,金色罗盘间闪现出蓝色光芒,飞速旋转起来。
九玄看着转动的罗盘,淡淡道:“银子确实不在这个屋里。此处西南八里地,一个姓张行三的男人家中,银子在一个绿色的钱袋里,放在他的枕下。”
随着他话音落下,罗盘间的光芒渐渐熄灭,罗盘也停了下来。
他再一翻手,罗盘便不见了踪影。
老村长方才见他们衣着打扮,便知不是寻常人,只是谢家的事摆在眼前,一团乱麻,一时也不好多问杂事。
此时看见罗盘自转,又听见那一番推演,老村长更觉得这两个少年来历不俗,慌忙作揖道:“请问二位是……?”
风里一手抱着团圆儿,一手还了一个道家礼仪,笑道:“小道枕寒山云崖子座下,徐风里。”
九玄收了罗盘,亦是一礼:“云崖子座下,穆九玄。”
老村长大惊失色。
九州大地,遍布名山大川,灵气纵横,诞生了许多精怪妖鬼。
九天之上,亦有生于鸿蒙之初,万年不得一见的神仙。
人族受此天地启迪,族中渐渐也出现了修仙者如各个修真门派,堕落者如九渊里的魔族。
枕寒山,便是九州大地上第一大的修真门派。
并无灵脉慧根的凡人,一生别说看见神仙,能遇见一次这些大门派修仙的弟子们,都是难得的机缘。
老村长不敢想象,是什么让面前这两位修仙弟子出现在了这穷乡僻壤,又怎么机缘巧合救了团圆儿。
不待他问。
风里已自行开口解释道:“五年以前,师祖占卜天卦,算出半年后,齐王府将诞生一位小郡主,乃是他命中的关门弟子。”
九玄接道:“但我们依照生辰赶去,已意外横生,小郡主被王妃以木盆顺水送走。”
他二人一人一句:
“人的命盘不能总是被窥视演算,再短也需隔上数年再看;人的机缘也不可胡乱干预,错过一次,便需再待时机。我们于是沿河一路搜寻,直到到了此处,亦到了可以再算的时间。”
“师祖算出小师叔近日命有死劫,亦是机缘,我算出小师叔就在雪地中。”
“我们在雪地里找到了团圆儿。”
“命盘之上新的机缘已然萌生,她便是我们师祖要寻的弟子,我们的小师叔。”
堂上众人一时讷讷无言。
许久,老村长才迟疑道:“二位小道长是说……团圆儿便是你们要找的人?齐王府的小郡主,二位小道长的师祖想要收的关门弟子……”
九玄点头:“确实如此。”
老村长一家看团圆儿的目光都不一样了。
毕竟谁能想到,谢知文从河上捡来的一个弃婴,钱氏随意虐待欺凌的一个养女,竟有这么大的来头。
钱氏面色惶恐。
团圆儿对此一无所觉,她这两日实在过得太过辛苦,一身伤痕,一度濒死,又在听闻爹爹去世的噩耗后极度悲痛,此时她软绵绵趴在风里的怀里,感觉到了温暖与安心,很快便困倦起来,只是木讷地睁着双眸,不肯睡去。
“团圆儿,累了便睡一会儿吧。”风里哄她,“等团圆儿睡醒了,我们好好安葬爹爹,好不好?”
团圆儿努力睁大眼睛,摇了摇头,困倦的奶音小声道:“……团圆儿不睡。”
九玄从旁问她:“你欲如何?”
闻言,团圆儿抓着风里衣襟的小手忽然攥紧,眼里凝起了怒意,看着有了些精神:“要给爹爹讨个公道。”
九玄点点头,转而又向老村长施了一礼:“那便烦请老先生召集村民,并令人将那张某与钱氏一并带到大家面前吧。”
老村长有些迟疑,毕竟无凭无据,怎么能平白抓人:“这……”
不待九玄说话,风里已经骄傲地一扬下巴:“九玄推衍这种小事,绝不会出错,保管人赃并获。”
——
被人踹开房门时,张老三本在家中睡觉。
他是村里出了名的懒汉,便是田里的草生得有人高也不会去锄地扶苗,只仗着生得高大魁梧,眉目端正,又有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在十里八乡的几个寡妇那里讨几口酒肉。
故而门板大开时,他虽然照例从床上滚了下来,却也挺习惯。
张老三就势懒洋洋坐在地上,衣衫也不拢:“你们又是哪个村的,替谁家……”
他话未说完,一帮田间汉子便怒气冲冲进了门。
张老三长叹一口气,心道今日又遇到一群不能听人说话的莽汉,而后就熟练地抱住了头。
来人却没打他,而是先掀了他的枕头、床铺:“真有个绿色钱袋!”
“可有银钱?”
“正好二两!哎哟,这被子里还有一个红肚兜!”
“真叫小道长说着了!把东西和人一并带走!”
这几个田间汉子于是两个人架起张老三,一个人嫌弃地捏着东西,出了屋子。
张老三本以为就是被哪个寡妇的夫家发现了,要挨一顿打。等他看见空地边一圈村民,对面五花大绑着一个面色惊恐的钱氏,才察觉到大事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