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来到办公室，出操的时候黎薇没有看到李希澹，还以为她今天请假了，没想到却在这里看到了她。
李希澹的黑眼圈很重，显然是一副没有休息好的样子，低着头拿了块抹布在办公室里左擦擦右抹抹，心事重重。
“四……小李？”黎薇手里还拿了包牛奶，放在李希澹桌子上之后问道，“好点儿了么？”
“黎高工。”李希澹象征性地打了声招呼后，没有多说两句，呆呆地坐在电脑前，她像是一个没感情的办公机器人，也不知道在键盘上敲些什么。
门外步履匆匆，监督科的人已经开始外出检查了，自从胡松元走了之后，赵荣杰成了监督科的代科长，他们早上出去检查完之后下午要来综合科培训，一个个怨声载道的。
“咚咚咚。”
赵荣杰敲了两下门进来：“那个学校的宣传，你们谁去？留下的人今天把这两份通报写出来。”
看到赵荣杰进来，李希澹站起来问了声“科长好”，黎薇静静地坐在那儿盯着这个男人完全无视自己然后走到李希澹的桌子旁边：“小李，你和学校比较熟悉，还是你去吧。”
“好的科长。”
听着李希澹有气无力的声音，黎薇站了出来：“小李现在状态这么差，还是不要出外勤了，万一出事儿怎么办？”
“那就黎高工，你去吧。”
“……”
黎薇打心眼儿里不喜欢小孩儿，她一撇嘴：“科长，这种事情，我觉得还是您去比较有面儿，让学校看看咱们对孩子们的消防安全教育多重视，是吧！”
“但是一般不都女性更受孩子们的欢迎么？而且女性本身就适合带孩子，也更温柔有耐心。没有哪个女性真的不喜欢小孩儿，等有了孩子之后，一个一个都宠得跟掌上宝一样。”
“赵荣杰，你能不能不要老是带着你的刻板印象来说话？”本来前半句黎薇还能忍，一听到后面，她总感觉赵荣杰含沙射影地是在说自己，“有的人他就是不喜欢小孩儿，这事儿也不分男女，我看你一个人当男妈妈不是挺好的么？”
“黎薇，你什么意思！”没想到说一个学校培训的事儿，还能将自己离婚的问题给扯出来，赵荣杰的暴脾气也上来了。
两个人剑拔弩张，谁都不肯后退一步，再加上赵荣杰感觉自从黎薇来到自己科室之后，他就一直被压着，一点儿科长威严都没有，今天说什么都要让黎薇尝尝自己的厉害：
“黎薇，你虽然是高级工程师，但是这话我给你说了多少遍了，你是科长还是我是科长？你在我们科室，就要听我的！”
“科长说得不对还不让人指出来了？”
“……”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有时候路过的办事人还好奇地在门口听两句。
“科长，黎高工，”李希澹往前一步站到了两个人中间，“我没事儿的，我可以去做宣传。”
“我就知道，”赵荣杰欣慰地拍了拍李希澹的肩膀，“我们小李可不是脆弱的黎高工，稍微受点儿打击就承受不了。”
“小李现在需要休息，”黎薇太清楚了，李希澹现在的状态就和曾经的自己是一样的，她其实根本就没有走出来，“她要去看看心理医生。”
“我不用，黎高工。”
“……”
李希澹甩开了黎薇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我没事儿的。”
黎薇一脸担心，她皱着眉头看着李希澹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开始准备宣讲的材料，转头恶狠狠地盯着赵荣杰，用口型说道：“你能干点儿人事儿么？”
赵荣杰耸耸肩，却全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而此时在总队，胡松元拍了拍旁边忙着给其他人布置工作的林司渺，笑着说：“赵科长说你媳妇更年期了，天天和他吵架。”
林司渺先是点了点头，做了一个稍等的手势，在给最后一个人安排完火调比武场地布置工作之后转过身，将手中的本子合上，一推眼镜：
“那肯定赵荣杰也有问题，黎薇不是个挑事儿的人。”
您媳妇还不是挑事儿的人呢？
胡松元翻了个白眼，然后将自己科室的人拍的两人吵架实录给发了过来：“黎高工这小嘴叭叭儿的，要是她给当事人进行火灾调查原因说明，就算是证据不充分，也能吵赢，你说是不是？”
瞪了胡松元一眼，林司渺看着他在嘴上比画了一个闭嘴的手势之后，才将注意力投射到手机上，等看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他若有所思。
“怎么了？”胡松元还在旁边打着哈哈，“觉得您媳妇哪句发挥得不好？”
“你就没个正行，”林司渺用本子在胡松元脑袋上敲了一下，“她和小李算是感同身受，所以很明白此时小李的想法。小赵比较一门心思都在工作上，对于科员的想法不了解，所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感同身受？”胡松元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林司渺一脸讳莫如深的表情没有详说，他只是建议：
“小胡，要不你还是给小赵说一下吧，那个女孩儿再这么强撑下去不是个事儿，还是让她休息一阵子。这种场面我们见得多了，也都习惯了，但她第一次见，不仅仅是对于死亡的敬畏，还有对于人类无法作为的内疚。黎薇正是深知这一点，才会反驳小赵的。让他别往心里去。”
“哦——”有些不明就里，胡松元以为林司渺这是因为黎薇是自己媳妇才会这么帮衬着说话，就将他的意思转述了一下。
赵荣杰在收到消息之后，如果是其他人想着黎薇说话，他肯定会有意见，但作为林司渺在学生时期的小粉丝，他相信林司渺这么做是有原因的，也就没有深究，来到办公室就告诉李希澹：
“小李，这两天科室里也没有什么活儿，你去休息休息。”
“没事儿，科长，真的不用。”
李希澹还想要拒绝，却被赵荣杰笑着推出了办公室：“你这孩子，平时是请假不同意耍脾气，现在主动让你休息你还耍脾气。”
等李希澹出去之后，赵荣杰回过头望向黎薇，后者点了点头，一脸“这还差不多”的表情。
“那就黎高工你去呗？”
“啥？”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黎薇下意识将自己的身体藏在了高高的案卷后面。
“学校宣传。”
“我……”
一个“不”字还没有说出口，赵荣杰就一溜烟儿跑出去了。
“……”
晚上下班，一想到还要整理库房器材，编排支队火调轮训方案，明天还要去学校做宣传……一堆事儿弄得黎薇头疼。
拿出手机，她打算今晚和安繁去快活一下：“走不？我请客。”
“今晚不行了，”安繁连连摇头，“今天有几个家长说单位有事儿没法接孩子，我帮着看孩子呢。”
安繁是小学体育老师，听着操场上皮球碰撞的声音，黎薇就知道她正和孩子们玩儿得不亦乐乎。
“那我怎么办……”一下子就装起可怜，黎薇委屈巴巴，“我重要还是你的孩子们重要，呜呜呜呜。”
“哈哈，你找别人吧，亲爱的，今天真的不行了。”
听着电话那头安繁和孩子玩闹的声音，黎薇回味着她刚说的话：“可是我还能找谁？”
“你没有别的朋友了么？”
安繁随口一问，却问到了黎薇的心口上。
背井离乡跟着林司渺来这里生活，她除了一起分配来的安繁之外……
好像真的没有别的朋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