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繁的随口一问还真是问到了黎薇的心坎上。
没有了夜生活的黎薇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愣，回想着过去几年的日子，她都忍不住开始反问自己——
到底是为了什么？
爱情？
可是现在看起来这个东西好像不太靠谱的样子。
事业？
但自己已经因为爱情的缘故抛弃了曾经的辉煌，在七里河支队重头再来。
朋友？
自从安繁辞职之后，自己能说得上话的知心好友屈指可数，有的还不在身边。
……
越想越气，猛地从床上起身，她来到冰箱前拿出一罐汽水“咣咣”喝下，等冰凉的口感将她从燥热不安的氛围中好不容易拉出来时，一个送上门挨骂的电话打了过来。
“喂？啥事儿？”
一看来电人是林司渺，黎薇的语气就没好过，甚至连本来的寒暄都省略了。
听着电话那头有些急躁的声音，林司渺一时间闭上嘴不知道要怎么说，到嘴边问候的话又硬生生吞了回去。
因为之前胡松元说过黎薇今天在生气，他晚上趁着老妈不在家想要打电话问候一下，可没想到一上来就感觉自己踩到了她的尾巴：“没什么，就是问候一下。”
“问候一下？”翻了个白眼，黎薇刚想到自己为了和林司渺结婚，现在是要啥没啥的状态，一抓到这个罪魁祸首，肯定是免不了一场恶仗，“有什么好问候的？与其说是问候，不如说是来嘲笑吧。想要看看我还有多久就撑不住了，想要回去找你，对吧？”
作为火调老手，黎薇在调查询问上其实很有一套，有时候两三个人都拿不下来的询问对象，往往黎薇一上场就能解决。
所以，她的情商并不低——工作的时候。
如果她说话让你觉得不痛快了，那不用怀疑，她肯定是故意的。
林司渺深知这一点，所以即便现在自己感觉有些胸口堵得慌，他也没有爆发，喝了口水安抚了一下自己焦躁的情绪：“我知道你一个人可以做得很好，没有我你也会像沙漠里的仙人掌一样，拥有顽强的生命力。”
“你这话我就听不懂了，”黎薇要是想给一个人找茬，那他呼吸都是一种错误，“你是说我像仙人掌一样浑身都是刺儿呢，还是说我像小强一样打不死呢？”
“……”
感觉自己都已经做好了深情的挽留和表白，没想到黎薇一句话就能将自己所有的温柔全都一棍子打死。
沉了口气，林司渺只能默念“这是我自己的媳妇”好平复已经翻涌上来的怒气：“我听说你今天生气了。”
“所以你是来看笑话的？”
“……”
不得不承认，在这种时候，黎薇是一点儿人话都不说。
“我想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然后……就这样听你发泄。”
“……”
林司渺平静的语气让黎薇也逐渐冷静下来，她舔了舔唇，本来想要说点儿什么，但一瞬间就像被扎破的气球，没有了声响。
听着她平缓的呼吸声，林司渺才继续宽慰道：“我知道你是在为小李着急，面对死亡我们都没有抗辩的权利，你见证过最残忍的时刻，也从那个时候走了出来，虽然小赵觉得是小题大做，但别人不理解你，我还能不理解么？”
听他的语气，明明感觉是云淡风轻的几句话，但听到黎薇的耳朵里，却总觉得胸口闷闷的，牙关也酸了起来。
手里还握着刚喝完饮料的空杯，黎薇抿了抿唇，在听完林司渺的安慰之后，她的手指开始在空杯上敲击起欢快的节奏：
“你理解我的话，就不会在你妈说出那种话之后什么都不说。”
虽然她在抱怨，但语气却缓和了许多。
轻轻叹了口气，林司渺没有立刻回答：“薇薇，再给我一点时间。毕竟……她是我妈。”
黎薇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她感觉每次和林司渺因为林妈妈的事情而争论不休时，最后都会以这句话来结尾。
点点头，黎薇没有说话，也不想将自己的妥协告诉给林司渺。
“咔嚓。”
从电话里，黎薇听到林司渺的房门被打开，而紧接着的，就是一个自己不愿听到的声音：
“渺渺！你看这是什么！邻居家赵姨的姑娘今天请我们吃饭，妈为了你真是嘴皮子都磨破了，才和人家姑娘说好，微信已经推给你了，赶紧加上聊一聊。”
“妈，你——”
林司渺刚要说两句，就听到听筒里传来一阵忙音。
“妈！你能不能别搅和了！”
要是说林司渺没有把黎薇安慰好，这话可能不准确，毕竟黎薇刚才心情却是不错。
但你要说林司渺把黎薇安慰好了，那好像也不太准确，因为现在她正翻箱倒柜地找啤酒，想要用酒精麻痹自己。
“嗯？”
而就在她找了半天连个空啤酒罐都没有找到的时候，电话响了：“徐科长，着火了？”
“不是，一个小孩儿走丢了，但是村子附近地势复杂，我们全勤指挥部准备出动，虽然你不是战勤值班，但也是火调值班，和我们一起去。”
“好。”
等来到车上，黎薇看着每个人面色都格外凝重，一种不好的感觉浮上心头：“第一出动没有找到小孩？”
徐明摇摇头：“是公安上的同志给我们打电话的。因为昨天有一场警是小孩掉进了湖里，虽然最后打捞上来了，但已经……这次也是为了避免上次的事情发生，所以他们也立刻通知了我们。”
点点头，黎薇记得徐明说的这个警情——
好像就是昨天自己和赵荣杰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发生的。
等来到现场，消防救援犬、皮划艇、无人机……已经全部投入工作，现在天还不算黑，但是再过一会儿就不好找了。
“村子里的孩子们平时就喜欢去后山的小池塘旁边玩儿，但是那里我们已经找过了，没有人影。”
“扩大范围，继续搜索。”
找人向来都不是一件轻松的活儿，看着灯源已经架起来，黎薇掂量了一下手电筒，微微皱眉：“村民那边怎么说？”
“他们说几个孩子们出去玩儿，结果就是陈家的陈二狗没回来，其他的小孩说他们最后在后山的小树林里玩儿捉迷藏，觉得没意思就三三两两回来了，没有人注意到陈二狗去哪儿了。”
“天气预报说一会儿还要下雨，”黎薇和徐明不约而同皱起眉毛，“本来树林里视野就不好，要是搜救行动拖到下雨，就更不好找了。孩子深更半夜为了躲雨，说不定还会跑到更不好找的地方。”
立刻按照小组划分，小伙子们牵着救援犬跑到了林子更深处。
徐明焦急地在指挥车下踱步，随时联系着前方情况；黎薇则在车上看着传来的图像，忍不住啃起了手指头——
按照村民提供的说法，自从孩子们捉迷藏分开、到发现陈二狗不见，再到报警，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
不由自主的，黎薇想到了昨天赵荣杰出的那场警情——
孩子失足掉进了池塘，等打捞上来的时候早就没了生气。
面对死亡和未知的恐惧，我们到底能做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