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陌白见过林睿的照片，预想过很多这个男人身上可能有的气质，但是眼前的林睿还是超过了他所有的想象。
一身一看就十分昂贵的合体西装，整齐却略带稀疏的头发，这个中年男人，实在过于温吞了。
看见赵陌白走进来，急忙起身，拘谨的气质显得昂贵的西装穿在他身上一点也不合体。
林睿伸出手，“给警察同志们添麻烦了。”
两个人对上视线的一瞬间，赵陌白假装没看到林睿想要握手的意图，冲他绽放出了一个灿烂单纯的笑容：“您好您好，别客气，坐啊。”
林睿尴尬地笑了笑，收回手略带僵硬地放在身体两侧：“哎，谢谢、谢谢。”
观察着林睿的一举一动，赵陌白的直觉告诉他，眼前的男人此刻的紧张、忐忑都是真的，但是这种情绪跟心虚无关，完全是一个普通群众来到公安局这种严肃的场合下的正常反应。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看着温厚中带着谨慎的人，会将红酒生意做得那么大。
一杯水放在了林睿面前，赵陌白睁大了眼睛，一脸好奇，露出天使般纯洁的微笑：“林总平时挺忙的吧，来公安局是为了？”
林睿没碰热水，反手抓住赵陌白的手：“赵警官，我真的没有见过钱大业啊。”
好家伙，第一句话直接梭哈。
赵陌白：“你是在哪里听说这件事的？”
“我跟钱大业是旧相识了，他家出这么大的事我也有所耳闻，而且我前脚离开渠水县，警察后脚就去调查……我是做生意的，消息不说灵通，也不可能一点风声都听不到。”
赵陌白摸摸下巴，“按照你这么说的话，你确实有嫌疑啊，毕竟你跟钱大业也算是在同一个时间段出现在同一个地方……”
“对了，你回渠水县是——”
林睿连忙接上：“探望朋友。”
问了几句，是林睿原先在钱家村时候的发小。
赵陌白挑起眉，“你都这么大一个老板了，还有这么多老家的朋友，这很难得啊。”
明明是夸赞的话，林睿面上浮现出一抹苦笑。
赵陌白敏锐地捕捉到他的不自在，言语引导，“展开说说？”
“我帮助了很多亲戚朋友。”林睿搓了搓手，面露难色，“现在还保持联系的也很多……”
从三言两语中拼凑出林睿的处境。
林睿发迹之后，不遗余力地帮助村里和从前的亲戚朋友们——这一点赵陌白在钱家村的时候已经充分了解了。
一开始，林睿是真心的，他自己有了大造化，就希望身边的人也能过得好，可是渐渐的，他做得越多，他收到的要求就越来越多，得到的感谢就越来越少，直到某一天，突然听到了一句埋怨。
“要我说，什么帮忙啊，都是装的，他就是想在我们面前显摆他过得多好，想让我们都去讨好他，要不然他怎么不带我们一起做买卖啊，生怕我们抢了他的钱似的。”
这话出自林睿的一个小学同学之口，这个同学曾经谄媚地央求林睿到他的红酒庄工作，上来就想要做经理，林睿的经理是高薪聘请的归国留学生，自然不可能换上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同学，只好问他去做销售可不可以，却没想到小学同学突然翻脸，大骂他没有良心，然后就怒气冲冲地离开。
这仅仅是一个例子。
后来就逐渐演变成，只有林睿满足他们的一切要求，才能不被人戳着脊梁骨说他忘本，饶是如此，背后偶尔阴阳怪气的议论却还是少不了的。
听到这里，赵陌白“嘶”了一声，缓解心中的憋闷，“想不到你脾气这么的……嗯，和善。”何止是和善，简直是人见人欺，不像一个逐利的商人。
赵陌白：“不理会不行吗？升米恩，斗米仇，再帮下去估计都要变成你的仇人了。”
林睿摇摇头，表情固执起来，“我祖祖辈辈都生活在钱家村，那里就是我的根，人不能忘本……”
所以林睿现在只得面对这样的困境。
一旦停止帮助，他的口碑就恶化得很迅速，钱家村的人以他为标杆，却也不允许他的脱离。
所以……林睿这样性格的人，能因为一个传言就自己来警察局洗清嫌疑，真是太正常不过了。
林睿交代了在渠水县那几天的行程，赵陌白就让他先回去了。
目送他离去，赵陌白回身就嘱咐小刘把林睿说的信息核实一下，又往前走了几步，发觉不对，回身问：“孙柔呢？”
平时这种辅助工作都是由孙柔来做的。
小刘“哦”了一声，“刚才局里有个案子找到一处，她过去看了。”
赵陌白疑惑地看向小刘，之后缓缓点点头，“哦，也行，发现来的案子就让孙柔带吧。”
刑警一处的人不多，以往接到案子都会直接递到赵陌白手边，由赵陌白分析之后再下发下去。
在刑警一处，除了赵陌白以外，同事们最信服的就是孙柔。
虽然孙柔看起来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生，但她也是以优异成绩从警校毕业的。而且孙柔脑子好，比起赵陌白总是直觉先行，孙柔行事作风更加偏向沉稳且更注重逻辑。
赵陌白是一把尖刀，所到之处锋芒毕露，总是会不自觉遮掩了其余人的光彩。在这样的情况下，二处人员最吃紧的时候，想要调孙柔过去委以重任，孙柔还是谢绝了。
两个人在一起工作了八年，是同事更是朋友。
赵陌白挠挠头，摒弃了心头异样的感觉。
“你去看看孙柔需不需要，也过去帮忙吧。”
小刘点点头走了，核实的事情就落在了赵陌白自己身上，这一天忙忙碌碌，结束最后一个电话，也到了下班时间。
本来想再逛一圈看哪里还需要加班……啊不是，帮助。
可徐朝阳就像掐着点一样，一个电话就斩断了赵陌白蠢蠢欲动的念头。
“你人呢？”
赵陌白轻咳一声：“局里呢。”
徐朝阳：“提上裤子不认人？”
“……我还在办公室。”
徐朝阳冷笑一声，“所以？”
赵陌白放下满手的资料：“我在公放。”
徐朝阳：“……”
徐朝阳：“你要我查的信息传给你了，周末来我家。”
收敛了，但没完全收敛。
看着周围同事一言难尽的目光，赵陌白仰天翻了个白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