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莲翘母女的事一解决,季恩釉的心情就好了不少。之前虽然权当对方不存在,可一旦提及,总是有些耿耿。如今,既得知季恩婕和她毫无关系,季家被白莲翘私下处理的资产,除了那些被她们母女俩花掉的,季恩釉权当是季军扬留给继妻生活之用,其他的,都由闻人燚协同律师出面追回了。
因为殷家悔婚,季恩婕实感丢脸,不想在海城继续生活,没几天,就催着白莲翘搬离了海城。至于去了哪里,她们不会告诉季恩釉,季恩釉也没那个兴趣知道。
闻人燚和律师帮她追回的那部分季家资产,被她用来买下了那套她在小学六年级之前的家——也就是季军扬和她生母结婚后住了多年的小公寓。当是告慰父母的在天之灵。
然而,巧的事,没过两个月,刚结束炎炎夏日、进入舒爽初秋,政府来文,这个老旧的小区被一家房地产公司如数拍下,准备拆迁了。这一拆迁,季恩釉刚置办妥当的这套小公寓得以更换成三套一百来方的大居室,委实让她哭笑不得。
“听你这么一说,这事儿还真够巧的啊!你月底结婚,这月初政府公文就下来了……说不定啊,这就是你父母亲送你的结婚大礼——娘家嫁妆!”
许孝云和沈绾臻陪着季恩釉逛完商场出来,找了个露天咖啡座休息,听季恩釉提起前两天才知晓的拆迁一事,不由得感慨连连。
“是啊,孝云一说,我也觉得这事儿真巧,这说明伯父伯母在天之灵保佑着你呢,你呀,就放宽心,安安耽耽地嫁给闻人做老婆,想那么多事儿做什么?!”沈绾臻也接着笑道。
“其实就是喜宴罢了,我和闻人早就领证了。”季恩釉啜了一小口咖啡,失笑地解释道。
坐她身边的许孝云伸手拍拍她的肩,劝道:“你呀!就是想得太多!领证那是程序,喜宴则是告示,走完程序,总得张贴告示诏告世人一番,该收礼的收礼,该回请的回请,总之,那是省不掉的铺张,不算浪费的奢侈。你想啊,人生一辈子,婚姻生活就占去了大部分时间,倘若进入婚姻还不声不响的,那得多委屈啊……”
许孝云一席略显搞怪的比喻,不由逗笑了季恩釉两人。
“说真的,恩釉,我真羡慕你,你和闻人两人,说在一起就在一起,说结婚就结婚,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哪像我……”沈绾臻支着下巴望着季恩釉,眼神隐着淡淡的忧伤,真假难辨地叹道。
季恩釉朝她宽慰一笑,劝道:“我自以为是的陷入单慕年华那么多年,究其原因,无非就四个字:太过胆小。没有自信,也就不敢相信自我,随之不敢相信对方……绾臻,你和傅韫滕……会不会就像当年的我和闻人一样?只因为猜不透彼此的心,所以都牢牢锁着自己的心不肯松开……找个时间,和他好好谈谈吧,敞开心扉的谈一次,或许真能有所收获呢?!千万别学我和闻人,一别就十年……那不仅浪费时间,也太耗人的心力……”
“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知?也曾想努力一试,可他……唉,不提了,本该高兴的日子,提这些添堵的事做什么?!”沈绾臻甩了甩柔顺的长发,想转移话题,刚侧头就瞥到她心心念念的人儿此刻就坐在侧前方仅隔数步之遥的席位间,身边揽着一个笑靥如花的娇俏女子。
察觉到沈绾臻蓦然不语,季恩釉和许孝云不约而同抬起头,顺着沈绾臻怔忡又失落的目光,也看到了那个数秒钟之前还是她们谈论的对象——傅韫滕。
“绾臻……”季恩釉蹙眉,语带忧心地轻唤。
沈绾臻回神,淡然一笑,“没事。早就习惯了。只是一下子有些脑筋转不过弯,我是请了年假出来的,他还在上班呢……”
“依我说,你还是趁早死了心的好,这种男人有什么好?!婚前花边新闻不断,婚后要想一干二净,那纯粹是扯蛋!你要真想结束单身,就交给我,我保证给你介绍一个各方面都非常出色的青年才俊!”许孝云不屑地瞪着远处的傅韫滕,不悦地唠叨道。她对沈绾臻的暗恋对象素来不看好。
倒不是对方长得不够入她的眼,相反,傅韫滕一表人才、斯文俊雅。若是她老公方贺远,还有恩釉的老公闻人燚,齐齐和傅韫滕站在一起,不仅不能在气场上压倒对方,只会越发衬托出傅韫滕的清俊冷魅。那是一个危险人物,可绾臻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不听她们俩劝告,飞蛾扑火般地迎上去……真是作孽啊……
“放心,我已经打算放下了……确实,我的年龄也不小了,总不能一辈子都陷在自己编织的童话故事里不出来吧……即使是灰姑娘,也会在午夜钟声敲响之后,不得不退回自己的世界……”何况是她,一介无父无母的孤儿……沈绾臻低着头,佯装镇定地低笑,然而,脸颊上传来湿漉漉的触感,一抹却是成串的水珠……
“绾臻……”季恩釉忧心地看着她,递上纸巾,“其实,我好几次看到他,觉得他对你也不全是假情假……”
“啊呀小柚子,这你就不懂了,男人呀,都喜欢吊人胃口,特别是花心的男人,当然是希望越多女人跟着他越好啦,代表他魅力不减,青春常驻……可再跟着他,也没个出头之日啊,这样的日子倒不如不要……依我看,那位傅先生就是有这样的打算。上回看新闻,说他要娶殷家的四小姐,也不知是真是假,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他必定会娶一个能成为他事业助力的美娇娘……绾臻,你也别太难过,想开了就会发现这种男人并不值得……”
许孝云毕竟比她们多了几年婚姻生活,这些道理讲起来是头头是道,丝毫不用打腹稿。
季恩釉闻言,欲言又止地轻叹了口气,她其实并不觉得傅韫滕很花心。事实上,几次接触下来,她看出傅韫滕和绾臻之间,存在着一种超乎其他人的关系,只是,不管她如何认定傅韫滕对绾臻有好感,如今事实胜于雄辩,她除了劝绾臻找他再开诚布公地谈谈之外,也别无他法。
*********
最终,沈绾臻没有冲上前去质问傅韫滕,那女人和他的关系。因为她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上毫无立场。
是她一厢情愿、主动找他陷入这场情事的。早在陷入之前,她就知道,她和他走不长久。只是因为敌不过心底对他的渴望,以为就这样,在他人生最辉煌的几年,在他身边、枕边留下属于自己的气息,那就够了,够她回忆多年,甚至支撑她安然到老……
然而,真的面临了,她却发现,那些豪言壮语都是用来说说的,她做不到。
或许,诚如孝云说的那样,她真该找个人好好谈场正儿八经的恋爱,兴许能引导她走出这场迷障……
于是,九月十日,季恩釉被拉去陪沈绾臻相亲了。对象是许孝云介绍的,据说是许孝云老公方贺远一个刚回国创业的老同学。
见面没多久,季恩釉找了借口上洗手间,坐在马桶上给许孝云汇报相看情况:“……嗯,感觉还可以,就看绾臻喜不喜欢了……”
“这年头喜欢不能当饭吃,找个机会告诉她,让她好好把握,这么好一支潜力股要是错过了,日后她想后悔也没地儿哭诉……”许孝云抱着高烧未退的女儿,窝在沙发里精神气十足地发号施令。要不是女儿生病发烧,她铁定会上场帮绾臻相看。如今在家远程指挥,虽然麻烦是麻烦了点,不过也很乐在其中。
“好,知道了,我会转告她,要没其他事我先挂了,等下我要和闻人一起去试婚纱,回头再聊。”挂了电话,季恩釉长长舒了一口气,真累!陪人相亲怎么比自己相亲还累?!不过,这话可不能说给闻人听,不然他又要横醋乱飞了。明明没有相过亲,还非得给他找几个张三李四出来解释一通……
捶捶有些酸麻的腿,季恩釉边想心事边走出洗手间。
“季小姐——”耳畔传来一记微凉的男中音,吓得她差点崴脚。
“咳咳咳……”见到两人,季恩釉猛不丁一阵急咳。
“这么巧……傅先生!”
没错,出声叫住她、且等在女洗手间门口的男人,正是绾臻近日来一直想逃避不见、借相亲来释放遗忘的对象——傅韫滕。
“不巧,我在等你。”傅韫滕浅浅一笑,嘴角梨涡乍现。
季恩釉倏地抬头看向他,“等我?”等她做什么?就算要等,也该去前厅雅座找绾臻吧?!
“找你聊聊。放心,几分钟就好,绝不耽误你去试婚纱。”傅韫滕温雅一笑,一语惊愕季恩釉。这个人……说话语气怎么这样像温御衡啊……就连她之前和孝云在电话里聊的内容都知道?
“季小姐的说话声音……嗯,并不轻,我想,这不是一件需要保密的事吧?”傅韫滕见她惊疑地站在原地纹丝不动,遂笑着解释道。
原来如此!季恩釉心头松然,没等她开口,又一个疑问浮上心头:如此,他岂不是听全了自己和孝云的所有对话,包括劝绾臻弃他而另觅佳婿的种种言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