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天气已经转暖,可是此刻竟连月光都是如此幽冷。
蔚海蓝只当这是一场噩梦,快快睡去,醒来就好。
这个周末,蔚舒画并没有回来,据说是学校里有事要忙。
之后的几天里,蔚海蓝又遇见过福妈几次,她没有刻意回避,依旧如从前一样。
生活还在周而复始地继续,不断地上演重复的篇章。上班工作,走在路上,她都有种失魂落魄的感觉。来往的车,来往的人,她是那么渺小。或许只有工作的时候,全身心的投入才能得到暂时的解脱,不用再这么恍惚彷徨,让她感觉自己还是有生命的。
一回到家中,冷清的屋子,没有半点生气。
房间里很安静,可以听见外边楼梯响起的脚步声。
看来是赵娴从冰窖回来了。
自那天以后她们已经很多天没有说过话,错开的时间,让她们碰不到面。纵然是面对面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如果又起了争执,那还不如不见,所以这样的相处方式似乎也不是很糟糕。
至少,这样还是安宁的。
外出采样,坐车回公司的路上,袁圆打来一通电话。
她在那头支吾了半晌,而后说道,“海蓝,明朗马上要结束假期回学校去了,所以沈逾安说今天晚上他请客做东,大伙一起出来聚一聚。我和明朗都去,所以我就来问问你的意思。不过你要是忙的话,也可以不来的,反正下次还有时间。我听说沈逾安要带女朋友来……”
“告诉他们,我会去的。”蔚海蓝回了一声。
袁圆一闷,像是料到如此,而后义愤填膺地说道,“好,去就去,反正咱们也不怕她。难道那个女的还能把你吃了不成?我倒要看看他那位女朋友长得多么美若天仙!那就这样,到时候电话联系!”
不等蔚海蓝开口,她已经急急挂断。
算了,到了再说吧。蔚海蓝也不急着告诉她。
下班的时候,路嫣便走了过来。她去补了妆,好看的蜜色,粉粉嫩嫩的,十分动人,连声音也都是格外的柔糯,“海蓝,刚才我问了逾安,他说你也会去,正好他开车来接我,你也一起吧?”
现在是下班高峰,车子很难打,蔚海蓝也不想麻烦再独自拦车,更学不来矫情地拒绝,索性就答应了。
“不知道逾安到了没有,我给他打个电话吧。”下楼时,路嫣轻轻说道。
蔚海蓝没有多说什么。
可是她知道沈逾安绝对是守时的人。
体育考试那会儿,她是跑步无能的主儿,每次都是跑最后一个。可是为了考试合格,她只好天天早起来到学校锻炼,沈逾安便暂时当起了她的陪练。约好了六点在学校集合,每次都是她比他晚。而她并没有迟到,明显是他早到了。她十分好奇,问他来这么早做什么。
那个时候他是怎么回答的?
“逾安,原来你已经到了!怎么来这么早?”路嫣飞奔向他,亲昵地挽住他的手臂。
沈逾安只是淡淡一句,“怕你等。”
蔚海蓝走近一听,忽然想起来了。是的,他是这样说的。
上了车,他们两人坐在前边。
而她自然是坐在后边。
宽敞的车子里,他们亲昵地说着话语。她也没有开口。
“逾安,今天公司好忙呢,你看我的手,不小心划到了。”
“以后注意点。”沈逾安瞥了眼她伸过来的手,悄悄抬眸扫向前车镜望向车后座的人。
“恩,你今天怎么样?忙不忙?”
蔚海蓝侧头望着窗外,神情淡然,仿佛根本就没有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路嫣收回了手,笑容愈发甜美,还有一丝得意。
到了一家上档次的馆子,价格不菲。他们几个都是挥霍的主儿,所以来的地方定是不会差的。预定的包间很是奢华,一伙儿人全都到了。诺大的房间,考究的圆桌,上了一瓶酒。那种醇香的红酒,一打开就香气漫溢,更是回味去穷。
“怎么了?”徐明朗坐在袁圆身边,低头问道。
“海蓝怎么没信了,我找找她。”袁圆刚要电话联系蔚海蓝,就瞧见三人走了进来。
蔚海蓝走在最前面,冷丽的身影,很是夺目。
袁圆一眼就瞧见了她,欣喜地朝她挥手。可是她的后面似乎还跟了个女人,因为被她的高个子给挡了,所以瞧不见什么模样。反倒是可以清楚地望见走在最后边的沈逾安,足足高出一个头,俊秀非凡醒目得不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三人一起来了?
袁圆顿时有些晕。
对于蔚海蓝,众人当然是认识的,许久不见热情地打招呼。
“哟?蔚海蓝来了!这些日子去哪里了?”
“听说你出国学习了,挺能干啊!”
“我说蔚海蓝你也忒没良心了,你瞧瞧我们逾安等你大半年的。”
这拨人尚且不知道沈逾安交的女朋友不是她,再加上从前就爱开他们玩笑,对于两人之间暧昧的关系早就认定,即便他们从来都不承认。这下子瞧见他们一起来,便以为这会儿是名正言顺了。
“别闹了,沈逾安的女朋友在后边呢。”蔚海蓝微微一笑,回了一句,刹那惹来众人诧异,而她大方地走到袁圆身边。
众人这才注意到她身后的另一个女人,明白女主角换人了。
不过,这到底唱的是哪一出啊?
路嫣的神色有些不大对劲,可依旧在微笑。
蔚海蓝刚一坐下,袁圆就急忙凑了过来,轻声问道,“凑巧碰见的吗?”
“坐他们车来的。”蔚海蓝回答得十分坦白。
“啊?”
“他女朋友和我是一个公司的。”
“啊?”
“而且和我是一个学校的。”
“啊?”
袁圆已经惊呆了,只见沈逾安轻轻搂过那个漂亮的女人向大伙作介绍。她仔细地端详,果然是个大美人,眉目清秀美丽,柔柔弱弱,颇有些林黛玉的风姿,那种病殃殃的感觉竟然很是唯美,她比明星还要漂亮。
沈逾安清润的男声响起,“这是路嫣,我的女朋友。”
“大家好。”路嫣依偎在他身边,细声细气地说道。
“真的是个大美女。”袁圆在一旁喃喃说道,感叹不已。
大伙开始赞美,尴尬的气氛一下子就扭转了。
路嫣的脸蛋红红的,煞是好看。
“逾安,你来说说,你是怎么追求人家路嫣的,这么漂亮的女孩子,竟然成了你的女朋友。”有人笑问。
沈逾安沉默了。
众人熟知他腼腆,知道问不出个所以然,转而就追问女主角,“路嫣小姐,你倒是说说这小子是怎么追你的?”
“逾安,他人好。”路嫣的脸更红了,只说了这五个字。
“那是怎么个好法啊?”
“就是很好很好。”路嫣低下了头。
沈逾安终于开口打圆场,简单地回了句,“成了就成了。”
蔚海蓝坐在他的对面,听见他漫不经心的口吻,接过了徐明朗递来的酒杯。
众人察觉出不对劲,友好地和路嫣打了招呼,不忘记赞美夸奖云云。
吃饭喝酒的时候,便说起了从前的事,说着说着就扯到了沈逾安和蔚海蓝身上。也许是喝高了,大伙都有些口没遮拦,使劲地将他们凑成一对,路嫣就这么被冷落到一边去了。其实众人心里还在揣测,莫不是这两人闹脾气呢,所以沈逾安就找了个女的演戏。
路嫣依旧维持笑容,可是脸色一阵泛白。
忽然有人提议玩骰子,无一例外,全都被拉下水,输了罚酒。
大伙不好扫兴,全都应允了。
蔚海蓝向来都不善于玩这些,亦是输得一败涂地。
接二连三地输,酒是一杯一杯地喝。
袁圆喝了几杯就不行了,倒在椅子上挥着手不再继续,索性有徐明朗替她挡酒。再看看另一边,路嫣仅喝了一杯,沈逾安就开始挡驾了。在场的众人都带了女友,那些个单身前来的,也无人护着她。要知道,这以前都是沈逾安去做的事情。
众人似乎都在等好戏,所以不时地瞧向沈逾安。
半道上蔚海蓝去了趟洗手间,顺带在外边透了透气。
等回到饭桌,袁圆笑眯眯地瞧着她,却什么也不说。
又是一把骰子开了,庄家通杀。
眼看着又输了,蔚海蓝知道要罚酒,虽是难受,可还是拿过面前的酒杯。只是她的手刚刚碰触酒杯,对面有人站了起来。瞧清是沈逾安,不等他开口,她微笑说道,“我喝。”
“别喝了!”沈逾安沉声喝道,周遭忽然安静下来。
蔚海蓝望着他,“输了就得罚酒。”
众人的目光果然全都聚焦于他们两人。
“咚咚!”这时,有人敲响了门。
服务员将门打开,一道高大的身影闪现于门外。
那人挺括有型,俊魅的容颜上一抹从容微笑,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那样的潇洒飘逸,沉稳中透出逼人的魅力,硬是压过了在场所有男士,瞬间就成为焦点,无法再移开视线。
“雷绍衡?”有人吃惊喊道。
蔚海蓝默默抬头瞧向了他,而他笑得那么温柔。
……
袁圆忽然扯了扯她的衣角。
蔚海蓝侧目瞥向她,听见她说,“刚才你离开的时候,电话一直响个不停,一遍一遍打。我以为有什么急事,拿出来瞧,屏幕上只显示了一串号码,我就替你接了,想告诉那人一会儿回电。没想到是王秘书,我就老实地告诉她你玩骰子输了,喝了很多久,大概走也走不了。她说马上来接你,让你千万别走。”
袁圆“嘿嘿”地笑,“我就猜到雷律师会过来,这下好了,好歹也有人撑了,别以为你好欺负来着。”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蔚海蓝明白过来,可是心里一丝苦笑。
没有人知道,这个衣冠楚楚的男人,才是将她陷入痛苦境地的罪魁祸首。
“雷律师,你可来了,海蓝在这里呢。”袁圆冲他喊道。
雷绍衡踱进包间,礼貌地朝众人点了点头。
袁圆之前在他的事务所呆过一阵,所以也知道王秘书的存在,顺藤摸瓜就抓准了正主。
众人默然地瞧着雷绍衡走入,他沉声说道,“各位,不好意思,打扰了。”
“没有,没有,雷律师太客气了。”有人阿谀回道。
沈逾安同样是生疏客套地说道,“没想到雷律师也来了,真是稀客,欢迎欢迎。”
“哪里哪里,沈公子客气了。”雷绍衡和他握了握手,无奈说道,“最近我有些忙,所以没能来,实在是抱歉。”
沈逾安道,“没事,下次还有机会。”
雷绍衡扭头望向那个方向,蔚海蓝静地静坐在椅子上,默不作声,她的手中还握着那杯酒。他来到她身边,一手扶住椅背,微微弯腰望向她。瞧见她双颊通红,他温温问道,“喝了很多吗?”
“恩。”
“我接你回去。”
蔚海蓝放下酒杯,而后站起身来。
雷绍衡继而搂过她的腰,让她靠向他的怀里。他拿过她方才握着的酒杯,朝众人道,“突然来了,扫了各位的兴致,你们看蓝今天也喝醉了,我得送她回去,我在这里敬各位一杯。改明大伙有空了,我做东再约出来聚聚。”
他说着,仰头将酒喝尽。
众人立刻陪了一杯。
雷绍衡亲密关怀地搂着蔚海蓝,两人双双出了包间。
他们一走,众人无不心中好奇。今日真可以说是怪异,沈逾安和蔚海蓝原本是好好的一对,竟然各有各伴了,不过看这样子,多半是蔚海蓝先劈了腿。僵持片刻,谁咳嗽了一声,破了尴尬,继续欢闹玩乐。
“逾安,喝碗汤吧。”路嫣盛了一碗热汤递来。
沈逾安接过喝了一口,便将其推至一边。
夜色中的春城不及纽约那么繁华,可也称得上灯红酒绿。
车子开得很快,蔚海蓝不适地蹙眉。
余光瞥了身旁的她一眼,雷绍衡开口吩咐,“阿易,车开慢点。”
“好的,雷先生。”
车速果然放慢了些,没有那么难过,可是胃里的液体不断翻滚,她一下子捂住了嘴,“停车!”
何易将车子往路边一停。
蔚海蓝立刻奔出车,冲到路边吐了起来。
一个晚上只吃了一小碗海鲜粥,其他全是酒,她这么一吐,胃也空了起来,难受地干呕。
忽然,有人伸出手来,直接扯了袖子去替她擦嘴。
蔚海蓝朝后一退,瞧着他昂贵的西服外套,轻声说道,“会弄脏。”
“也不差这点。”他漠漠开口,语气有几分揶揄。
蔚海蓝想到了前几天的冲突,瞬间沉默。
雷绍衡从车里取来了纸巾,蔚海蓝顿了下,还是接过了,而后又重新坐回车中。
等到了瑾园,他并没有下车。
蔚海蓝刚要离去,他开口说道,“下次朋友聚会再玩骰子罚酒,你就找我。”
“恩。”她散漫地应了一声。
蔚海蓝朝着蔷薇苑漫步,清风吹散了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