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天变得极快,乌云遮日不过一瞬,点大的雨水就变成玉珠落盘。街上行人不防这突然的变天,多是被困在茶肆酒楼。
冷青泠也是这其中是一员,不似四周行人脸上的恼色,冷青泠倒是很惬意地坐着品茶。
看着绮翠在那探头探脑,冷青泠脸上浮现一抹无奈的笑。
绮翠遥望半天,也没看到一丝雨停的迹象,只好从门口挨着的人群里挤出。垂着颗脑袋凑到冷青泠身旁说:“小姐,这雨越下越大了。”
冷青泠递给她一杯茶说道:“坐吧,雨总会停的。”
绮翠嘟哝着嘴巴道:“小姐,早知道今天就不出来了。”
“过几日我们就要离京了,这可能是我们在京城的最后一场雨了。”冷青泠望着阴雨密布的天空,难免有些唏嘘。
绮翠一下子捕捉到了一丝不对,忙问道:“小姐,我们以后不回来了吗?”
冷青泠苦笑道:“有些事要断就要断的彻底。”
绮翠不解地望着自家小姐,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冷青泠想这雨也不知何时才会停,倒也不妨和绮翠说说,“你不是一直问我为什么要同意送砚哥哥回乡吗?”
“嗯嗯。”绮翠连连点头,大眼睛里写满求知的欲望。
冷青泠继续说道:“送完砚哥哥最后一程,我想去找外祖母,替娘好好孝敬她老人家。”
绮翠一脸不信地说:“真的?”她可还记得当初陪夫人回娘家时,老太太有意撮合小姐和表少爷。如今小姐孤身一人,若表少爷也还是孤家寡人,保不准老太太会旧事重提。
冷青泠思绪飘向远方,嘴边的话悠悠吐出:“你还记得砚哥哥出征前曾在门口站了一夜吗?”绮翠点头回应。
“其实当时他留下了一封信。”
阿泠,此次一别不知可有再见之日。留下书信一封,倘若我此次不幸遇难,也可让你知道我心中所想。
冷叔一事你已知晓,可我仍想辩驳几句。父亲的仇,关乎杜家,关乎璃国。身为杜家嫡子,璃国百姓,我不可能放过冷叔。可每想到你,我都不知如何抉择。
阿泠,我知道一旦你发现冷叔的死是我一手促成,你我之间将再无可能。可我不悔,如果没有冷叔的以死谢罪,皇上不会放过冷府。只要你平安,即使你恨我,也是好的。
只是我没想到会害了伯母,让你一下子没了所有依靠。看着你一个人跪在灵堂上,我真想陪着你,可我无脸面对你,只能在暗处陪着你。
阿泠,当你上门退婚时,我知道我们真的要结束了。你一直都是个敢爱敢恨的姑娘,既然你已经决定放弃我,那么就去找一个更值得你爱的人。待我征战归来,一定要让我看到一个幸福的你。
冷青泠的脑中满是杜砚离去时的身影。不管是杜砚,还是她的双亲,在他们离去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她不止是是为自已活,她的身上盛满了他人的希冀,所以她一定会带着对他们的思念,好好地活着,幸福地活着。
绮翠沉默地看着冷青泠,想问却不知从何问起,连原本拥挤在门口的人群何时散去也不曾知晓。
“姑娘。”茶楼的掌柜来到冷青泠身旁,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恭敬地笑道:“我们这有一批为客人准备的雨伞,您看您有需要吗?”
“那麻烦掌柜了。”冷青泠客气回道。
掌柜将手中的雨伞双手递到冷青泠手中。
“小姐,想不到这家茶楼还有这个服务,我们赶紧回去吧,福伯福婶该担心了。”绮翠欢悦地接过冷青泠手中的雨伞,刚才的事已被抛诸脑后。
茶楼外小厮撑着伞,弯着腰向马车里的人恭敬说道:“主子,雨伞已送到姑娘手里了。”
冷宅门口,福伯两口子探着身子不停地向门口张望。
福婶焦急地都快跺脚了直道:“老头子,这雨一时半会也不会停,如果天黑就糟了。要不你上街去找一圈,小姐定然是被困在哪了。”
福伯脸上也挂满急色,边说便往里走:“好,我先去拿伞。”
福伯拿着伞出来时,福婶拉住他说:“老头子,你看那是不是小姐和绮翠。”
福伯定睛望向前方,还真是冷青泠和绮翠。突然想到什么转身对福婶说:“小姐必是淋了雨的,你快去把姜汤盛出来给小姐驱驱寒。”福婶一边道是一边往厨房走去。
冷青泠在路口就望见福伯夫妇二人,想来他们定是担心自已,所以在门口等着。
一进屋子,福婶已经备好了姜汤,一碗下肚,冷青泠顿觉暖和了不少。
“福伯福婶,坐吧。”冷青泠放下手中的杯子说道。
“我们站着就好,小姐有事只管吩咐。”福伯福婶是冷府的老人,守规矩得很。
“坐吧。”还是绮翠看不过去,拉着福伯福婶坐下,“小姐都说让你们坐了。”
福伯还想站起来,冷青泠开口了:“福伯此次江南之行,我想就带绮翠一人。”此言一出在座三人皆是一惊。
福伯也顾得坐不坐的,着急忙慌地说道:“小姐是嫌我们老两口不中用了吗?”
冷青泠忙安慰道:“福伯,你别着急听我慢慢说。我这一去不知要多久,爹娘这边没人照看,我也放心不下。”
福伯一听完冷青泠的解释,立即释然道:“原来是这样,小姐放心,老爷和夫人那有我们两口子,您尽管放心。”
冷青泠弯起唇角,笑道:“有福伯和福婶在我自然放心。”
福婶突然想到什么,问道:“那冷锋呢,小姐也不带他去吗?”
福伯闻言忙点头附和:“对呀,冷锋好歹会些功夫,带着他必要时可以保护你。”
冷青泠有些不认同道:“冷锋并非冷府家奴,当初不过是因为他无处可去才跟着我们。但他与绮翠到底不同,他只是失忆忘了自已的来处,留在京城更方便他找到自已的家人。”
福伯无法否认冷青泠的话,当下也不好再说什么。
没人注意到走廊深处有一抹衣影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