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你在说什么？
一瞬间的波动后，谷宗良立刻露出疑惑的表情：“谷延，你在说什么胡话？”
谷延脸上还保持着愤慨的表情，正要争辩，被谷宗良一挥手打断了。
他语气不耐烦，皱着眉头道：“是不是送你妈去医院的时候，她脑子糊涂乱说什么了？”
谷延并不是愚蠢的人，知道这时候不能暴露闵一乔和闵虹。
他梗着脖子，咬牙切齿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你肯定不知道，当年你们几个人落水后，发生的事情被人原原本本看到了。”
谷宗良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扣了一下座椅扶手，后槽牙也紧紧咬住了。
他确实没预料到，谷延会这样说。
但他谷宗良到底见过大风大浪，不会被谷延两句话吓到。
他平静地看着谷延的眼睛问：“哦，被谁看到了？我落水后就昏迷了，他既然看到，为什么不救我？”
谷延见他不仅云淡风轻，还倒打一耙，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冯素芝说的那些事情，不是真的？
谷宗良斜睨他一眼，站起身道：“我原本以为你有正经事找我，才推迟重要会议等你过来。”
“爸，我……”谷延欲言又止。
“没想到你在这里胡言乱语，还对我无端指控。”
谷宗良冷冷地说：“谷延，你再一次让我很失望。”
他转身就要出门，只听身后“咚”的一声，谷延跪了下来。
“爸。”谷延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我，但你不为妈考虑吗？你和她是初恋，这么多年她事事以你为先。你对她的隐瞒，会对她造成多大的伤害啊！”
谷宗良眯着眼睛看他，转身又坐下。
“那我问你，如果真相会让人一个人崩溃甚至去寻死，那么你觉得有必要让这个人知道真相吗？”
他捏了捏眉心，继续问道：“你愿意你爱的人在善意谎言里安稳度过一生，还是告诉她所谓的真相让她后半生都活在痛苦里？”
谷延看着他的脸，试探道：“所以……你是变相承认了我的第一个问题吗？你确实对舅舅见死不救？”
谷宗良差点气笑了：“我承认什么？我说过了，我落水昏迷了！无论谁对我提出指控，拿出证据，去找警察。不能因为你是我儿子，就可以在这儿胡搅蛮缠！”
谷延仍然跪着，但微微提高了声音：“可是你们从小教我的，人做错事就该负责！当天的水应该不大，你为什么不救他……”
“应该不大？那是山洪，你以为是在酒店游泳池！山洪的威力有多大你不知道！”
“可是舅妈也在努力，你帮帮她或许就能救上来……”
“那么危险的情况……”谷宗良突然闭嘴，意识到自已差点被套话了。
他怒极反笑，俯下身拍了拍谷延的脸：“倒是我小瞧你了……我不管你是怎么给我想象和拼凑出来的罪名，但我还是那句话：拿出实打实的证据。否则，我让律师找你聊。”
谷延气喘吁吁看着他，表情又不甘心，又充满愤怒。
谷宗良突然低头，重重掐住他的下巴：“谷延，当初你生下来就是个残废，我不想养的，是你妈非要留下。所以，你要是敢在你妈面前胡说一个字，我不介意把当年没做的事做了。”
谷宗良做了这么多年上位者，虽然平时看着斯文谦和，但他有意震慑谷延，全身散发威压，气势逼人。
纵使谷延做了十足的准备，但此刻后背也湿透了。
他用指甲狠狠掐住手心，让疼痛强迫自已大脑清醒，不要害怕。
其实，他早知道靠这种逼问不会顺利。
谷宗良如今是有手段的心理咨询师，从来都是擅长说话的一方。
通常只有他引导和攻击别人，不会轻易被别人的话打动。
“爸，对不起……”谷延放软了声音：“我只是，太害怕了……那个人说他看到了一切，他威胁我。我害怕失去你和妈……姐姐已经没了，我不想这个家散了……”
他甚至带上了一点哭腔，眼神里满是哀求和恐惧。
谷宗良打量着他，伸手扶他起来，语气也不再那么冷硬。
或许是见他到底还是原来那个懦弱样子，不自觉放松了警惕。
“那个人是谁？”谷宗良问。
“我，我不知道……他从网上找到的我……”谷延结结巴巴说。
谷宗良沉吟道：“你们怎么联系，他都说了什么。”
“就是在网上他给我发邮件，讲他当年看到了一切。”
“一切，什么样的一切？”
“他说，他说看到你和舅妈当时已经安全了，但是舅妈用树枝伸到水里救舅舅，你没有帮忙。后来舅妈可能力气太小，跟着一起冲下去了。”
谷延隐藏了第三个男人的事，也隐藏了冯素芝说“第一个男人把女人厮打推下去”。
模棱两可，似真亦假。
“哦……只是文字叙述，没有图片视频？”谷宗良听到这里，脸色放松多了。
谷延摇摇头。那毕竟是90年代的大山里，怎么可能有那些东西。
谷宗良当然也明白，他语气轻快了许多：“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并不是太愚蠢的人，怎么陌生人编几句话，你就信了呢？”
“我……因为我问他要多少钱，他说不要钱只为公道……正因为他不要钱，我才怀疑他说的是真的……”谷延小声道。
“不要钱只要公道？”谷宗良冷笑：“怎么他的公道心是最近才长出来的？以前跑哪儿去了？他为什么不直接找我？因为我立刻就能戳穿他的谎言！”
谷延吓得不敢搭话，谷宗良狠狠瞪了他一眼：“这种人哪有不要钱的？只不过，他很聪明，知道找你要不到太多，就吊着你罢了！”
谷延连连点头表示赞同，一副受教了的样子。
谷宗良见他态度不错，终于没再教训他。
他语气沉着地说：“你告诉他，有事直接找我说。既然他那么厉害，想必也能联系到我。”
谷延点点头。
他吸了吸鼻子，又小心翼翼地问：“爸，你这公司怎么没人上班，是不是倒闭了？”
谷宗良恨铁不成钢地白了他一眼：“会不会说话！我才买下这儿，重装后扩大业务用的。”
见他一脸呆滞，谷宗良看着就来气。
他果断让谷延离开，又警告他别对闵虹乱说话。
谷延唯唯诺诺地退出去关上门，顺着空空的办公室往外走。
弥漫于脸上的怯懦和惊惧逐渐褪去，恢复了一贯冷漠的神色。
他从来没想着谷宗良会痛快承认，今天只是想观察。
观察谷宗良知道这件事的反应，从侧面确定闵一乔和冯素芝说的到底有几分真。
幸运的是，谷宗良没有怀疑他演的这一出戏。
遗憾的是，通过观察，他反而更加摸不清状况。
谷宗良的理直气壮，让谷延对冯素芝的话，产生了一丝动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