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彤觉得自已肯定是在做梦。
一定是午睡还没醒,才会在梦里又见到他——那天像盖世英雄一样从天而降、拯救她于难堪之中的男人。
但很快,厉桐招呼大家入座的声音就叫醒了她。
看看周围,她确定自已不在梦中。
而那个他,也是真真实实地坐在自已斜对面。
“环境不错,刚才趁你们还休息的时候,君卓陪我在附近转了转。”闵虹笑盈盈地说,“温度很惬意,空气也好。”
于彤敏锐地抓住了“君卓”这个名字。
“哦对,还没给你们介绍。”闵虹纤长的手指揉了揉额头:“瞧我这记性。”
她慈爱地看向身边说:“君卓,那位是于彤,那位是小寒,小田你已经认识了。”
闵虹说着看向田旋花身边的丁繁:“这位是?”
丁繁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大方地自我介绍:“姐姐好,我叫丁繁,是小田的朋友,跟着一起来玩儿的。”
闵虹听了她的话,表情稍稍有点奇怪。
但也只有一瞬,她马上笑得很得体:“小姑娘,嘴真甜。”
“这是杨君卓,厉桐是你们的姐姐,他就是你们的大哥,平时生活上有什么事可以找他帮忙。”
闵虹介绍的很含糊,杨君卓站起来和大家打了招呼,又温柔地对于彤点点头,眼神里有一丝惊喜。
于彤感觉四肢都被奇怪的暖流包围。
他的眼神告诉她,上次在商场那短暂的经历是他们两人之间的小秘密。
和他独享秘密的感觉,实在太美妙了。
直到晚餐结束,谷延一直没有出现。
有服务生过来撤掉餐盘,闵虹叫住厉桐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匆匆出去了。
丁繁想了想,慢悠悠跟了上去。
田旋花拉着邬心准备走,杨君卓先走过来打招呼。
“还没说恭喜呢,孩子在学园里还适应吗?”
田旋花只好停住脚步,认真地给他道谢。
毕竟上次给谷宗良推拿,是他全程接送和带她进去。
“是不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我?”杨君卓一副想闲聊的架势。
田旋花却并不想和他太多接触,找借口说邬心要洗澡睡觉。
“等一下。”杨君卓叫住她,突然俯身从她肩膀处捏起一根头发。
淡淡的男士香水味靠近又马上离开,田旋花心里暗暗叹气,这男人实在是……
杨君卓耸耸肩膀,示意自已没事了,田旋花拉着邬心离开。
他看着田旋花的背影许久,然后蓦然转身,正好碰上于彤没来得及收回的视线。
于彤脸色一红,慌忙转头。
杨君卓走过去轻声问:“孩子的手怎么样了?”
“已经差不多好了。”于彤回答。
“那天不知道你也住在虹心家园。”杨君卓一脸懊恼:“当时和同事一起急着有事,忘了和你留联系方式,后来还想不知道会不会再见呢!”
于彤心里雀跃地快要跳起来,没想到他也惦记着她。
“没想到今天有意外之喜。”杨君卓挑挑眉。
“你之前和小田已经认识了?”于彤咬着嘴唇,迟疑地问。
“哦,上次替我妈跑腿,送过小田一次。”杨君卓语调随意。
于彤还想说什么,睿睿一个劲儿要往外跑,还发出刺耳的叫声。
杨君卓掏出烟盒:“你先哄孩子,我出去抽根烟。”
于彤蹲下来安抚睿睿,厉桐经过她身边,淡淡地说:“你知道他是谁么?”
于彤没懂她的意思,厉桐俯身在她耳边飞快地说:“他是虹妈的女婿。”
于彤明白了,她当然知道虹妈的女儿去世了。
厉桐又严肃地说:“想好好住在虹心家园,就安分点儿。”
于彤脸色刷一下红白相间,想到厉桐是被虹妈认可的“干女儿”,一种被点破心思的难堪让她全身如坠冰窖。
透过餐厅的玻璃窗,她看到不远处湖边那个高大的背影。
他随意站着,手里的烟头明明灭灭,怎么看都有一种让她挪不开眼的迷人气质。
于彤暗暗咬牙,拉着睿睿往外走。
*
丁繁很庆幸自已穿了黑色的外套,躲在树丛的阴影里偷听,着实是件刺激的事。
她跟着闵虹到了谷延入住的木屋外,看到谷延给闵虹开了门,但并没有让她进去。
房内的灯给谷延头上打了一层暖光,但从丁繁的角度能看到谷延的脸,那脸色臭得像是看仇人。
“不让我进去吗?”闵虹问。
“没必要,要说什么在这儿说吧。”谷延很不耐烦,完全没有对母亲的尊重。
“没想到,老鼠还有出洞的一天。”闵虹语气里带着讽刺,和她在饭桌上轻声细语的样子大相径庭。
谷延哼了一声:“我是老鼠,生我的你是什么?”
闵虹一下被噎住了,几秒钟后才说:“我都忘了,你是个男人。”
谷延没说话,闵虹继续开口:“即使是个懦夫,也学会追姑娘了,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丁繁心想:姑娘?说我么?
这次谷延开口了:“你骂我就骂我,和她没关系。”
闵虹冷笑:“得了吧,她一开口我就知道了。这么多年你心思还是没变,还是……”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谷延愤怒地低吼:“需要我提醒你做过什么吗?”
半晌,闵虹的背微微松弛下来,叹了口气说:“事情过去这么久了,我们就不能像正常母子那样说几句话吗?”
谷延冷冷地说:“因为我们都不是正常的人,所以没办法正常说话。”
闵虹沉默良久,转身准备离开时,又说了句:“你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无论如何我都不希望你痛苦。”
“如果不希望我痛苦,你当初根本不该把我生下来。”谷延的语气里带着森森的冷意。
“我知道你心里有恨,难道我就没有吗?”闵虹这句话带了点不易察觉的苦涩。
两人沉默许久,谷延声音干涩地说:“你的路是你选的,我的路……也是我选的。”
闵虹的侧脸在灯光下有点疲态:“我只是想提醒你,自已走不出来的话,谁也救不了你。”
“那我也要提醒你,她是我的朋友,仅此而已。”谷延的口吻带着隐隐的威胁。
闵虹没说话,仍然维持着优雅的姿态离开了。
丁繁在树影里蹲到腿麻,脑子里有一百个疑问。
不知道这对母子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说起话来如此互相伤害毫不嘴软。
等谷延关上门后,她轻轻起身揉了揉腿,悄悄往自已住的方向走。
她现在需要找田旋花聊聊,或者给欧莱打个电话。
总之,她需要和人分享并分析一下目前的状况。
快上台阶时,有人在身后喊她:“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