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动的脚步在路灯下带着影子拉长又变短，丁繁耳机里的歌声突然停止，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欧警官，你居然会主动打给我。”丁繁停下脚步，摸出纸巾擦了擦汗。
“我妈让你周末中午去我家相个亲，务必打扮得女人味儿。好了，任务传达完毕。”
欧莱是丁繁的表姐，两人年纪相差不到两岁。
“……哦。”丁繁兴致缺缺。
“那个谷延查的怎么样了？”欧莱问。
“暂时还没发现特别的，他天天宅家里不出门，感觉不像是我们要找的人。”
“去过他家吗？”
“还没。”
“有机会可以去他家里看看，一个人的居住环境能暴露很多东西。”
“正计划着呢。”
“注意安全，自已最重要，别逞能。”
“明白……小佳还是那样吗？”丁繁迟疑地问。
“嗯。她要是愿意说，咱们也不至于广撒网找线索。”
“姐，你也注意身体……你们那个失踪案……”
嘟……欧莱电话挂得跟她抓贼一样快，丁繁撇了撇嘴。
抬头看到路口有家便利店，她走进去买了几罐啤酒，随后拐去一家烧烤摊。
回到22楼，她敲开了谷延的房门。
谷延应该是先通过猫眼看到是她才开的门，他从门缝里问：“有事吗？”
面对如此警惕的谷延，丁繁只装没察觉。
她笑眯眯提起手里的袋子：“我先洗澡换衣服，一会儿过来找你喝酒，可以吗？”
谷延几乎思考了十秒之久，丁繁提着袋子又耐心又执着。
“嗯。”不知是辛辣的香味最终打动了他，还是冲破别的心理阻碍，他伸手接过那袋烧烤。
片刻后，丁繁换了宽松的运动休闲服，微湿的头发在头顶胡乱扎了个丸子。
带着一点水汽和沐浴露的清爽味道，她闯进了谷延的私人空间。
谷延的客厅没有茶几，两面墙都是书架，各类书籍和杂志塞得满满当当。
另有整面墙的玻璃展示柜，里面整齐地摆放着令人目眩的各类手办。
沙发边上有厚厚的圆形地毯，两人席地而坐，在一个小折叠桌上摆上食物和酒。
谷延显得很拘束，抿着嘴不说话。
丁繁舒服地倚在垫子上，倒像这里是她的家一样。
“来，先干一个，感谢你上次送药给我。”丁繁打破沉默，两人喝了一大口酒。
“胃疼，不该喝酒。”谷延突然说。
“没事，已经好了。”丁繁满不在意，“怎么感觉你很紧张？”
谷延喉咙里吞咽了一下，差点呛到。
丁繁哈哈大笑：“哎呦不逗你了，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接下来两人不怎么说话了，埋头大快朵颐。
吃得差不多，丁繁擦擦手，长叹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变得很沮丧。
“你，不开心吗？”谷延小心翼翼地问。
“唉，我这个年纪通常就烦一件事，你这么聪明，猜猜？”
“催婚？”
“我妈催不动，就找我姨帮忙催，整天变着花样逼我相亲，太窒息了。”
“你为什么不愿意结婚？”谷延问。
“不是不愿意，是不愿意随便结婚。”丁繁喝了一大口啤酒：“我妈她们好像认为年龄到了就该配个对儿，我觉得太不负责了。”
“结婚对象需要仔细挑，挑不好轻则抑郁生气乳腺疾病，重则被家暴被感染艾滋，最严重的可能还会丢了命。”
“你要是女的，你敢随便结婚吗？”丁繁烦躁地挠了挠头发，举起易拉罐：“不说了太烦了，喝酒！”
谷延于是又打开一罐啤酒，顺从地陪她喝起来。
大概是两罐啤酒下肚，大脑松弛了很多，谷延的话渐渐变多了。
他垂着眼睛说：“一个人从出生到死亡，本质上都是孤独的。和身边的人发生连结，建立各种关系，也都是暂时的。我自已从来没想过结婚，但是我也理解迫切想要结婚的人，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能力和孤独和平共处。”
丁繁拿着易拉罐的手稍微停止了几秒，侧头问：“所以你是享受孤独的那一类人吗？”
“享受还谈不上，但我确实不怕孤独。”
丁繁：“寂寞会发慌，孤独则是饱满的。”
谷延：“史铁生的话。我读过他所有作品，他给了我很多力量，毕竟……”他指指自已的腿，自嘲道：“我好歹还不需要坐轮椅。”
“果然比下有余是一种有效的精神疗法，你也不能免俗。”丁繁顺着他的话调侃。
两人相视一笑，这个瞬间似乎就某些东西达成了共识。
“你平时不出门都在家干嘛？”丁繁语气随意地问。
“看书，看电影，玩游戏……很无聊的活着。”
谷延看了看厨房又说：“以前不会做饭，前几个月开始学着自已做，还有点儿意思。”
他告诉丁繁，这房子是他家的不用交房租，打游戏赚点钱能够自已生活。
丁繁感叹道：“你这生活打败了百分之九十的人。你父母也没意见，也不催婚吗？”
谷延摇摇头，丁繁接着问：“他们做什么工作的？思想居然这么开明，真需要让我爸妈看看，好好学习学习。”
“他们……就做点生意。”谷延似乎不愿意在父母这个话题上深聊，转头问丁繁有没有看过某个电影。
丁繁说自已大学辅修过电影史，两人聊得投机，突然听到有人敲谷延家的门。
房间里的松弛氛围瞬间消失，谷延像是被敲门声拉回现实世界，顿时变成原来那副紧张又戒备的样子。
“你不开门吗？”丁繁观察着他的神态。
谷延坐着不动，丁繁提议：“我去看看是谁？”
谷延没说好没说不好，丁繁上前看了看猫眼，回头说：“你认识楼下的邻居？”
谷延皱了皱眉，丁繁说：“是住在21楼的一个妈妈，才搬来没多久，我认识她，她家孩子喜欢和我家蛋堡玩儿。”
谷延似乎在思考，大概猜出来是谁了，他想说什么，丁繁已经开了门。
“哈喽！”丁繁热情地招呼，“我们在喝酒，要不要一起？”
田旋花站在门外，手里端着个带盖的不锈钢盆，一脸错愕。
谷延走过来，沉着脸问：“什么事？”
田旋花连忙调整表情，语气小心地说：“今天芳姨做了不少五香花生和毛豆，我想着给你送点儿……”
丁繁一脸惊喜地接过来：“太合适了，刚好烧烤吃的有点腻。”
谷延原本似乎是想拒绝的，这下也不好说出口。
“那你们继续，我走了。”田旋花说着，忽然又转头对丁繁说：“你周日有时间吗？”
“我自由职业，时间宽裕，怎么了？”
田旋花说，厉桐的男朋友和人合伙开的度假山庄，目前还没对外营业，邀请大家去体验，给他们提提意见。
“他说可以多带几个朋友去，我在这边只认识你……”田旋花忐忑地看着丁繁，似乎很害怕被拒绝。
“没问题啊！”丁繁一口答应，又突然眨眨大眼睛：“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再带一个朋友呢？”
她澄澈的眼睛亮闪闪，转头期待地看向谷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