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风疾疾掠过荒地,袭卷沙尘纷扬,枯叶杂草凌飞。
一座废弃的神窟阴森地拔地矗立,鲜活的画壁已斑驳黯淡,辉煌的雕刻已被腐蚀发黑,只留下些隐约模糊神秘古语,窟顶石块摇摇欲坠,四周怪石嶙峋,形状诡谲。
江稚鱼抬眸看去,一位少年静静地站在那,衣袂翻飞,简便的道装在狂风中有些单薄,赫然是楚清和。
他手中握着一把破旧的扫帚,不紧不慢地挥动着,面容平静而淡然,并不在乎周遭的荒芜破败,倒是有几分超脱世俗的宁静。
江稚鱼拉着沈既白躲在一旁大树后,微微露出脑袋,寻思如何引开楚清和。
她垂眸在四周瞧了瞧,见有几块碎石子凌乱的躺在杂草里,便俯身拾起几颗快速往少年旁侧丢去。
啪嗒——
石子落下的动静不大,但少年仍自顾自地扫着地。
还真是爱岗敬业呐。
江稚鱼秀眉微微一挑,指尖戳了戳脸颊,思索了片刻,便大摇大摆地上前和少年打招呼。
楚清和眸子微亮,浅浅笑了下,露出一侧的小虎牙,随即眸色却黯淡了一瞬,面色也变得有些发冷,又看了眼其身后款款而来的沈既白,道,
“姐姐,刚刚那石子是你丢的吧。你们…是想引开我,去神窟?”
算我笨咯。
她眨了眨眸子,眸尾自然地上挑,开口解释道,
“我们是来找你的,想让你带我们熟悉一下道观的环境,再者,去神窟?”
江稚鱼侧首佯装好奇地往少年身后望去,是一个被封起来的山洞,她不解地问道,
“神窟里面有什么吗,为什么封起来了?”
楚清和抿了抿唇,神色犹疑不定。
江稚鱼眉目轻扬,问道:
“不能说?有什么禁忌吗?”
楚清和低垂着头,半晌才沉默地缓缓抬起,道,
“也没什么,这神窟自道观建成以来便存在,却不是道观所建,而是自身便存在,按理来说应该是道观占了它的位置,但是当时的掌门实在喜爱这块风水宝地,还修缮了一番,以表歉意。本来相安无事,只是……”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而缓慢地说道,
“不久却有弟子接连失踪,被发现莫名意外暴毙其内,不知缘由。传说里面有上古遗留下来的神秘力量,但也有能让人陷入万劫不复的诅咒。”
蓦地,从洞口内吹来一阵凉风,隐约夹杂着股腐朽难闻的气息,扒着皮肤滑过,宛若冰冷的蛇信。
沈既白眸色微动,久久凝视洞口,若有所思。
江稚鱼指尖轻点下颔,歪了歪脑袋,又问,
“所以就封起来了,那还有弟子失踪吗?”
楚清和一顿,眸尾微微泛红,眸中痛苦难抑,不似作假。
他轻轻点了下头,“还是有,我曾认识几个师兄妹,他们也莫名失踪,然后就被发现尸体暴晒在神窟外。”
这里倒是和刚刚那个蠢货说的差不多,重感情的话,眼前的少年也许可以利用一下。
她沉吟片刻,骤然上前踮起脚,揉了揉他的脑袋,少年头发软软温温的,她唇角缓缓勾起。
“没事的,恭喜你认识新朋友啦,姐姐我叫江稚鱼,你叫什么?”
沈既白目光划过她落在少年头上的手,微微一凝,而后轻飘飘地掠过少女落向别处。
楚清和愣怔了一下,少女手指如春风般轻轻落在他脑袋上,勾起的笑容犹如春日绽放的花朵。
一抹红晕如晚霞般悄染满他的面容,他害羞无比地往后退去,眸子满是慌乱与羞涩,嘴唇微微颤抖,侧眸地避开少女的目光,结结巴巴道,
“姐姐,你…你是有男朋友的人,还还请自重啊。”
楚家的人都是些什么奇葩?
江稚鱼扯了扯唇角,眸中弥满不解,习惯性想要揪住身侧沈既白的衣袖,不料,他垂首看来,眸色深沉,往旁侧开了,她也就揪了个空。
江稚鱼秀眉微蹙,又看了眼面前眼神躲闪的少年,缓缓歪头,淡淡扬眸。
男人果然就是糟心的玩意儿。
气氛有一阵尴尬的沉默,最后还是楚清和腼腆地开口,打破了这段沉寂。
“姐姐,我我叫楚清和,这里不安全,我先带你们去别处逛逛吧。”
说完,他将扫把搁置一旁,欲带二人离开此地。
江稚鱼眸子扫过他那仍泛着水光透着湿润的眸眶,淡淡道,
“楚师弟,难道你不想为他们查清真相吗?”
他身形一顿,眼眸低垂,神色难辨,宽大衣袖下,手指微微攥起,紧咬着唇,
“没用的,我实力太过低微,况且掌门他们都未能解决的难题,你又凭何认为我可以。”
哦,老东西干不过就干不过,还未能解决的难题。
她心中轻嘲,瞥过少年攥起的指尖,唇角轻勾,继而眸色定定地看着他,语气轻缓而有力量道,
“楚师弟,不是你,是我们。掌门他们受诸多因素限制,料想为了神窟把事情闹大被外界所知对道观都是很大的影响,只能以神秘论之,以求息事宁人。即便如此,我们也决不能退缩,修道者当秉持正义,哪怕仅有一丝希望,都值得我们拼尽全力。”
闻言,沈既白转眸看向毫不心虚的少女,长眉挑起,不置可否。
楚清和抬头深深地凝视着少女,内心不禁泛起阵阵涟漪,沉思良久后,像是鼓足了勇气说道:“其实……我知道一些关于神窟的秘密,只是一直不敢说出来。”
鱼儿上钩了。
江稚鱼内心轻笑,神色却平静万分,只往前凑了凑,“快说来听听。”
楚清和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我曾有一次打扫晚了,深夜路过神窟时,听到里面传来奇怪的声响,像是有人在低语,又像是痛苦的呻吟。而且,我还看到窟口有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楚清和顿了顿,捏紧手指,“自那以后,我总是梦到那些失踪的师兄妹在向我求救。”
江稚鱼若有所思,又问:“失踪了多少人了?”
楚清和低垂下头,“几千人了,也数不清。 自从我有意识起……”无言的哀伤慢慢弥散,他轻叹。
江稚鱼低眸微敛,面色冷凝,倒是正经了几分,“若不弄清楚真相,只会有更多无辜的人失踪。”
察觉到一抹深深的凝视,她侧眸看去,却只见沈既白眸色淡淡地看着洞口,缓缓说道:“那便做好准备,今晚就去。”
楚清和一惊,扯了扯唇角,有些怔然地开口,
“认真的吗,晚上有门禁啊,而且…”
想起那晚神窟传出的声音和瞥到的身影,他浑身一颤。
然而,少女只是低头捡了块石子,便扯着沈既白的衣袖转身离去,并未有人搭理他。
???
不是,什么情况?不是来找他的吗?
楚清和眸子一耷,精致的面庞微微黯淡,捡起角落放着的扫帚又一丝不苟地继续打扫起来。
总觉得自已像一个工具人。
一片泛黄的落叶缓缓飘落在少年头上,他愣愣地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