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第一缕晨曦洒向大殿之时,便是众仙觐见天帝的时辰。
自帝俊成为天帝后,几千年来从不间断,无论是多懒散的仙人都没能逃过。
不过今日似乎.......
有些不同。
别说是第一缕晨曦了,就是那日头,换了凡界估计都快到了午时,众仙们从一开始的噤声不言语,到此时此刻连眼皮都不愿意抬一下,也不过是用了几个时辰而已。
站在下首的常羲几次瞧了瞧惊蛰,都没能从他嘴里套出一点点话语来,高位空无一人仿佛此时的一切都是个笑话。她眼神掠过正一本正经站着的人,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情绪便要翻腾而出,若非是这事情自己也没谱,她早就想将人直接轰出去了。
这世上,没皮没脸的见得多了,但是没羞没躁的还真只有那一个怪胎。
更气人的是,就这么随便打发一个人就来了,虽然长得还不错,也不算辱没了灵界的名声。
灵界,妖以美艳著称。
“还请众仙给个回信。”
万籁俱静中只听得到他清冽如甘泉的声音回响,淡淡的银色光辉笼在四周如月光,一袭素白的袍子堪堪撑得起这颀长的身姿,浑身似乎并无所长物,从肩上至衣襟隐约间有三道水纹波光粼粼,待仔细看去却只不过是绣了流动的花纹。
起初红线并没有注意到他,待她足够无聊后终于抬起了高贵的头颅,才发现原来声音声音好听的男子银发及膝,并不像仙人那般高高挽起一个发髻,仅仅用一只簪子随意摆弄着。
只是那样的清雅,那样的淡漠,那样如水一般的眉眼,却被骨子里透露出来的清冷将他隔绝在尘世之外,圣洁的让人不敢靠近半步,甚至是看一眼都觉得是亵渎。
“他一定很孤独。”红线在心里想着,忽然心里很是难受,不知道是为什么。
她努力的将情绪压制下去,不知不觉的眼泪竟然流出眼眶,滴滴哒哒的便跌落下来,以至于后边他们说的话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常羲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忽然开口道:“莫非灵界是欺我仙界无人,随随便便派个人来就行了?”
“不敢。”男子依旧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样子,即便是常羲这话中夹枪带棍的尖锐也并没有放在心上,依旧是朝着她行了一个礼,只不过是将手中的音信传给了她。
他不过是传话之人,即便是想要置他于死地也没个理由,再说,凡界都讲究两军开战,不斩来使,更何况是仙界呢。
“人呢?”常羲再次开口,眼睛虽然是看着眼前的男子,但很明显的话语并不是对他说的。
果然有人犹豫片刻,开始开了口——“天帝并不在仙界。”
说话的正是惊蛰,估计这话已经在心上反反复复煎熬了几个时辰,若是常羲不问,估计也就成了废渣。
“无事不登三宝殿,这话应该反过来才是。”常羲向来都是直言不讳,即便是当着众仙的面子也不会给帝俊留半分情面。
不过这次破天荒的,众仙没有任何异言,甚至还互相点点头,觉得常羲说的很有道理。
这仙界的规矩是天帝自个儿定的,往常若是想偷个懒都会被拨到凡界,说好听点便是游历,不好听的,便是当苦力。
距离凡界结束了自春秋战国以来五百年诸侯分裂割据的局面,也不过是隔了两百年之久。
帝俊竟然有史以来第一次缺席,众仙甚至没有得到一点风声,连惊蛰这个嘴巴从来不严的,都没有放出任何消息。
被晒了几个时辰的众仙与这白衣胜雪的男子面面相觑,谁也没有拿出一个决定来。
“看来还是需要月神主持大局了。”惊蛰想了想,面对着众仙已经磨刀霍霍的眼神,闭上眼终于说了一句话。
也不管常羲有没有同意,众仙倒是重重的松了一口气,反正他们仙位卑微渺小,这种决定性的当然与他们无关,最多就是凑个热闹瞧瞧这事情会是以怎么样的结局谢幕。
毕竟又不是闹了一次两次了,以前么好哄一些,骗一骗也就过去了,现在最多也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这想法是一天一个样,或许今日这样,明日便改了主意也是有的,既然如此,也不必他们劳神了。
往事总如烟,仙人们想的很简单,等着这事情自个消失就好了,却不曾想,这一次,竟然来的是真的。
“他想娶媳妇便想娶媳妇,你怎么不嫁啊?”
听得常羲哂笑,本来便是花容月貌,这会更是像盛开的花朵一般娇艳,红红的嘴唇抹了一层不知名的脂膏,一开一合似是天下最美的景致,即便是仙界的晚霞也不敌它半分。
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像啐了毒的食人花,隔得远的某人都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
惊蛰不免的想要抬手擦去额头上的汗水,擦了半天却发现并没有什么,等到他回过神的时候却看到常羲已经先一步离开了,而站着瞧热闹的仙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纷纷朝着白衣男子投去了然的目光,不一会儿也散尽了。
还沉浸在自个世界里的红线是被霜降拖着走的,脚上的铃铛似乎并没有因为她忽然长大成人而消失,反而跟随着她一起长大了,刚一挪动便“叮叮铛铛”的一阵响声,白衣男子循声转过身来,见到的不过是一个红色的背影。
方才的印信又回到了他的手里,他轻轻的展开,上头是鬼画符一般的字迹,歪歪扭扭却写的明明白白,还搞笑的盖上了一个印戳,可能是害怕盖得不好,还重重的压了一下,留下了两个重影。
不过方才的女子似乎有一种熟悉涌上心头,仅仅是一个背影就令他慌乱,他将印信丢弃在这大殿之上,自嘲的说了一句“不会是她”。
仙界之上,云雾缭绕,待他缓慢踱步走出才发现朦胧褪去自有一番天地,几根刻着盘龙图案的百丈巨柱巍然耸立,看的久了似乎能看到它盘旋引天长啸,随时都会冲破阻碍一飞冲天,大殿金光流转,无论是谁都会有一种双膝跪地朝拜的冲动。
可惜,他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