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医生何曾着荷衣了?我瞧瞧。”清桅听是许医生,不禁玩笑起来,笑语嫣然。
一转身,就看见这三男一女,不是别人,正是沈五小姐沈清夏和她的未婚夫林书良,还有一身白色医生袍的许医生。
余下一位,清桅不曾见过,看着比许医生还要高出一些,身材高挺英气,上身白色衬衣,下身冷灰色长裤。衬衣领口自在的散开,衣袖被卷至手肘,露出有力的小臂,他一手插在西裤口袋,一手拿着西服外套,冷硬中不失潇洒,沉稳中带着狂傲,幽深的眸子给人无形的压力和神秘。
怎么会有人长的如此高大,脸还这样好看,清桅一时想起,在南方时,和女同学们偷偷讨论学校里哪个男生帅气,哪个男生有气质,想起当初那些少女萌动之心,一时耳尖泛了红,同荷花一般。
她就那样看着他,是探究?是沉溺?…… 但又不知究竟看着哪一处,是眼?鼻?唇?若有似无,朦胧模糊。
“小姐。”铃兰轻扯了扯清桅的衣摆,“叫你呢。”
清桅猛回过神来,朝着他们那边急急行礼道,“五姐好五姐夫……”
“是许医生啦,”铃兰又低语补充道,她的小姐今天这是怎么了。
人群中已有人小声轻笑着,清桅顿时浑身一热,脸和脖子红成一片,“许医生。”她尴尬地笑笑,声音轻轻柔柔。
“竟不知九小姐这般好才学,有机会还要向九小姐多请教。”许宴笑道。
“许医生自谦,我不过同大家玩闹,献丑了。”清桅不免羞怯。
“咳…不是让你在家中静养吗?怎么还跑这么远晒太阳?” 许医生假装正色道。
清桅被问的一呆,顿了顿答,“有伞,”,手指了指山茶正举着的油纸伞,但见众人却还是望着她,她又补充,“这就回去,就回去了……“
清桅窘地不得了,红着脸扫过四太太,五小姐一众人,欠身行礼。最后视线撞上那个男子,轻微点头,赶紧扯着铃兰快步离开。
许医生见清桅就要走,扬声道,“九小姐,你等等我,我同你一道去,正要看你的伤。”
“不了,不了,你自已后面来吧。” 清桅急急答了一句,头也不回,只顾埋头往前走。
“小九一向娴静温顺,倒难得见她这般十七八岁活泼的孩子模样。”沈清夏笑道。
“陆大少爷真是魅力无边啊!”许医生随意调侃一句。
身后传来一阵欢笑声,她更尴尬了,脚下亦是越走越快,只恨不能一下消失了才好。
可就是这样心慌意乱之下,一道低醇的轻笑声却还是被她分明出来,陌生的,短暂的,与众不同的。
清桅到沁竹园没一会儿,许医生就到了。
“见过九小姐。” 许医生打过招呼,放下医药箱。
“这会儿你倒正经起来了。”清桅也不正眼看他,心气有点不顺,她刚一路回想实在太丢人了,可这跟许医生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能自已生着闷气。
“九小姐这是因为刚刚玩闹生气了?”许宴笑道。
“那倒没有,只是……”清桅顿了顿,接着说,“只是刚刚你那位朋友,我无意冒犯……你若再见着他,替我道个歉,可好?”
“这个啊,没问题,不过他不会在意这些的,他这个长相,上哪儿都会被多看几眼。”许宴说的随意,却没有注意到此时清桅的神情。
不会在意,反正总是被盯着看……想来也是极受欢迎的人吧。
清桅不再说话,专心让许宴查看伤势。
“膝盖的外伤已经大好了,不过还是要多休息,” 许医生拆掉额头上纱棉,”头上也基本看不出来什么了,之后也不用再贴纱棉。”
“还是贴上吧。”清桅定定地看向许宴。
许宴也深深看了清桅一眼,似是明白过来,“山茶,麻烦你帮我打盆水来好吗?”
山茶出去之后,许宴看着清桅,“你想如何?”
清桅稍靠些小声说了几句,许宴点头,而后又从药箱里拿出那个小白瓷瓶,“这个已经查清楚了,这药的确……”
“这不重要了,知道与否,我也不想做什么,也做不了什么。” 清桅打断许宴的话,转头看向窗外,阳光弱了,有些昏暗。
“那你刚刚?”许宴反倒有些不解。
清桅知道他指的是头上伤的事,“那不过是自我保护罢了,我管不了别人,但多护着些自已总是要的。” 清桅笑笑,心意坦然。
“好,那过几天来医院找我。”许宴欣然笑笑,几次接触下来,这女子似乎总能让人意外,她聪明、善良,但不软弱,不主动伤害别人,也知道在自已范围内尽力保护自已。
“谢谢你,许医生,你本没有义务这样帮我,若是……害怕之后给你带来不好的影响,你也可以直接拒绝我。”清桅说道。
“好好养伤,到时候记得来医院找我,我走了。”山茶端着水进来,许宴没再多言语,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
清桅知道,他同意了,且不会出卖她。清桅不知道对他的信任源自于什么,也或许只是被逼无奈之下的不得已,她没有其他可以依赖的人。
但许宴知道,从知道她是沈清桅,他就会义无反顾帮她,希望她好。理由他不能说,至少现在还不能说。
许宴出了沈宅大门,武阳给他开车门,上了后排落座。
“等很久了?”许宴问。
“还好。”陆璟尧答,神情恹恹。
“怎么?谈得不顺利?”
“算了,聊点别的吧。”陆璟尧有些懒意的靠着,看向窗外,一个小女孩正提着一篮子荷花,开的正艳,像是刚采回来的。
他想起刚刚在沈家后花园,那个站在满目荷花里的纤巧俏丽的身影,一身藕粉色的裙褂,头上还是青绿色的缎带,只是比上次多缀了几颗珍珠,晶莹玉润的,跟她一样。
“她的伤怎么样了?”陆璟尧冷不丁出声问道。
“谁?”许宴反应了一下,轻笑道,“人家有名字的,叫沈清桅。”
“我知道。”陆璟尧手一下一下轻敲着车窗,不知是真关心还是随意问问。
“腿伤没事了,只是这脸……算是让你们给毁了,一时半会儿好不了。”许宴说完,瞄了陆璟尧一眼。
“若是那点伤都好不了,你趁早回美国重修吧。”陆璟嘴边挂着笑,揶揄道。
“你就不能笨一点,没劲。”许宴瞪他一眼。
“她让你这么说的?”陆璟尧正了身子转过来看着许宴,这会儿他有了点兴趣。
“病人隐私,无可奉告。” 许宴看着陆璟尧一字一句说完,也看着他脸色一阵由晴转阴。
“无聊。”他又恢复了恹恹的样子。
“人家让我跟你说声抱歉呢。”许宴并不想的样子。
陆璟尧看他,眼神疑惑。
“说是刚刚不该那样看着你,失礼了。”许宴看着眼角带笑,神情魅惑的陆璟尧,不禁嗤之以鼻,“我看该毁容的是你。”
陆璟尧笑容更盛,夺目摄魂。
黑色的轿车隐入车流,路灯零星的亮起,照着几千年的北京城,也照着他们迷茫的未来。
沁竹园。
暖黄的灯点亮了宁静的竹林,风吹的沙沙作响,清桅带着两个丫头在门前敞地上纳凉。
“山茶,这个送你。” 清桅拿着一支银制镂空的山茶花发簪插入山茶的小髻上。
“小姐,这万万不可,我怎么能要您的东西。”山茶抬手就要取下来。
清桅按下她的手,温柔地看着山茶,“我娘最喜欢的花,就是山茶花,我来时带的关于她的东西不多,这是一样。” 她坐回到椅上,“那天祖母说你叫山茶,然后让你跟我,我就知道这是冥冥之中的缘份,大概……是我娘派你来陪我的。”
好一会儿,她接着说,“这段日子在沈家,多亏你提点我,照顾我,我现在把这个山茶花的发簪送你,一是想谢谢你,另外,我们以后的路还很长,还要互相帮助的地方很多。”
听到这里,山茶已经泪流满面,跪在地上给清桅深深磕了一个头,哭着说,“小姐,山茶既然跟了您,就会全心全意只待小姐一人好,现在是,以后是,这辈子都是。”
山茶从小被卖进沈家,什么粗活累活都干过,这几年幸得老太太照顾才过的顺了些,哪里受过主子们的这等待遇。一时被清桅的一番话感动的,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清桅让铃兰扶起山茶,正要再说什么,却见园子门口跑来一个小厮,“九小姐,老爷让您现在去他书房。”
“好,我这就过去。” 清桅起身去换了衣服,跟着小厮出了沁竹园。
父亲这个时候找她,会是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