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下午,因为在门口是否贴对联的问题,老两口各持已见,互不相让,结果生了一场大气,差点没有打起来,但到底贴不贴对联的问题仍没有解决。
腊月二十九王一美和父母一起吃早饭时,她见父母已心平气和,便说:“昨晚我考虑了一下,我打算今天在我哥的卧室门口贴一副小对联,在卧室里贴上带福字的身卧福地和新年快乐两个小条幅,再挂上两个比较大的中国结,其他地方就什么也不贴也不挂了。”
王卫杰听后,微微点了点头,嘴里发出一个字:“嗯。”
常爱蕴听了,谁也不看,只说了一个字:“中。”
王一美有了笑容,便又说:“意见不一致的时候,甭针尖对麦芒,双方都让一点步,什么事都好办了!”
常爱蕴看了她一眼,说:“事情没搁到你身上,搁到你身上你也不一定能做到!说得怪轻巧!”
王卫杰什么也没说,吃完饭便走了。
王一美笑了笑,没有接话。
王卫杰把院子打扫干净后,又开始涮肉了。他准备把猪肉切成大方块,今天全部煮出来。
常爱蕴在和面,她已盘了一盆馅子,准备蒸羊肉馅大包子。
王一美换了一身衣服,准备出去买中国结。
正在这时候,王文杰夫妇走进了院子。只见王文杰搬着一个纸箱,吴爱华提着两只白条鸡。
王卫杰和常爱蕴停下手中的活儿,简单洗了一下手,便坐下来陪王文杰夫妇说话。
常爱蕴看了一眼纸箱子,问:“箱子里是啥?”
吴爱华答道:“柴鸡蛋。”
常爱蕴遂说:“弟妹,年货我都备齐了,什么也不缺,你还给我们拿鸡子鸡蛋干啥?你们留着自已吃吧。”
吴爱华便解释说:“嫂子,你不知道,这是我弟弟前两天送来的,这是他自已养的鸡,自已的鸡下的蛋,一点激素都没喂,是真正的柴鸡、柴鸡蛋,在外边根本买不到!我听说,侄媳妇怀孕了,我是让侄媳妇吃哩,咱不让她吃点好东西?!吃这柴鸡、柴鸡蛋对胎儿发育有好处!”
常爱蕴微笑着说:“也是。”
在她们说到儿媳妇怀孕的时候,王卫杰笑得合不拢嘴,但没有接话。等她们的对话一结束,他便问吴爱华:“你表哥那事儿啥样了?有新情况没有?”
吴爱华答道:“昨天晚上接近十二点的时候,我表哥被放出来了,说是下一步由县纪委处理;我表嫂的侄女和侄媳妇也被放出来了,但我表嫂还在派出所,没被放出来。”
王卫杰听后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但什么也没说。过了一小会儿,他侧过脸对着王文杰说:“你起诉张非凡后,法院哪天开庭,我也去旁听。”
王文杰接话道:“年前起诉不成了,过了年上班后起诉吧。好吧,到时候法院定了哪天开庭,我提前给你说。”
他们又说了一会儿话,王文杰夫妇便起身走了。
王一美和她父母又各自忙活了起来。
大约在下午两点钟,王一鸣带着媳妇宋晓倩进了家门。
常爱蕴听到儿子喊妈的声音,知道是儿子和儿媳妇来到了,便赶紧开门迎接。王卫杰和王一美也随之出来迎接。
王一鸣和宋晓倩给他们都打过招呼后,便和他们一起进了客厅。
来到客厅,常爱蕴不由自主地偷看了看儿媳妇的肚子,见还没有鼓起来,与几个月前无异,便在心里说,咋还不显哩?!当她看见儿媳妇穿的是高跟皮鞋时,额头微微蹙了起来。
宋晓倩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说道:“累死我了。”
在王一鸣和宋晓倩洗脸的时候,常爱蕴和王一美已把上午准备好的道口烧鸡、五香豆腐干、干炸腰果、炒鸡蛋,炒菜花等菜端上了餐桌。接下来,常爱蕴便给炖鲤鱼、红焖羊肉等菜加热,王一美洗涮红提、冬枣、哈密瓜等瓜果,王卫杰则洗刷餐盘和高脚酒杯。
宋晓倩洗完脸,径直坐在了餐桌旁的餐椅上。她既不下厨,也不给忙活的公婆说句客气话,而是捏起一个鸡翅吃了起来。吃完鸡翅,她又捏了一块豆腐干放到了嘴里,一边咀嚼一边说:“嗯,这豆腐干味道还不错,从哪里买的?走时候让我带走几斤。”
在宋晓倩啃烧鸡翅的时候,被常爱蕴隔着厨房的玻璃看见了,于是,她对她有些不满,便在心里说,怪不懂事儿,一点规矩都没有,缺乏礼数。她仅心里这样说,而嘴上却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大一会儿,常爱蕴便把菜都热好了,接着,她又把几道热菜也端上了餐桌。王一美也把洗好的水果放到了桌上的果盘里。王卫杰将刷过的酒杯摆好,又掂出了一瓶红酒。就这样,一家五口开始用迟延的午餐了。
王卫杰把红酒瓶打开,却把瓶子递给了王一美。王一美心领神会,接过酒瓶便依次往酒杯里倒酒,当轮到给宋晓倩的酒杯里倒酒时,她迟疑了片刻,然后,看了她妈一眼,只见她妈正对着她轻微地摇头。但这时候,她爸说道:“倒上吧。”于是,她什么也没说,便给宋晓倩的杯子里也倒了半杯酒。
五个人同时端起酒杯,各自随意喝了一下,然后,开始吃菜了。
第一个下筷子夹鱼肉的人是宋晓倩。她把鱼肉刚放到嘴里,就说:“呀,这鱼咸得没法吃!”
常爱蕴和王卫杰听后,对视了一下,但谁也没有说话。
王一美也夹了一块鱼肉,放到嘴里嚼了两下,说:“我吃着这鱼咸淡正好。”
没人接王一美的话。
王卫杰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其余人见状,也都端起杯子喝了一下。
常爱蕴见宋晓倩又喝了一次酒,肚里的话就再也憋不住了,于是说道:“晓倩,你不要再喝了。”
宋晓倩听后,先是一怔,然后微笑着说:“妈,没事儿,少喝点红酒活血化瘀,没有坏处。”
常爱蕴没有回应宋晓倩,但脸色却阴沉了下来。
宋晓倩也不看婆婆的脸色,自顾自吃饭。她用筷子夹了一块红焖羊肉,放进嘴里嚼了一下,说道:“这羊肉太烂了,要是小点火就好吃了。”
宋晓倩说罢,没人搭腔,大家继续吃饭。
过了一小会儿,宋晓倩突然说:“哎呀,我被鱼刺卡住了!”
王一鸣赶紧问:“卡哪了?”
“卡嗓子里了。”宋晓倩答道。
王一美及其父母都放下筷子,目光一齐投在了宋晓倩的脸上。
王一鸣让宋晓倩张开嘴,他向她嘴里仔细看了看,发现舌头根部的上方扎着一根不大不小的鱼刺,便说:“你张开嘴别动,让我用手给你拔出来。”然而,他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常爱蕴见状,便说:“不要再拔了,拔不好鱼刺会往里跑,先吃口馍看能不能带下去。”
王卫杰说:“用馍带不保险,还是去医院看医生好,鱼刺卡在口腔里,说事大也事大,说事小也事小,弄不好还得动手术。”
王一美说:“现在去医院不好找医生,不如先噙口醋,醋能使鱼刺发软,然后会自已掉下来。”
宋晓倩使劲向外咯了几次,但鱼刺仍没有出来。她的脸色慢慢变得蜡黄。
王一鸣对她安慰道:“你别害怕,再让我用镊子给你夹一夹。”说罢,他让他妈去拿医用工具包里的镊子。
常爱蕴把镊子拿来后,王一鸣用镊子在宋晓倩嘴里夹了几下,果然,鱼刺被拔下来了。这样,几个人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特别是宋晓倩,她激动得一下子抱住王一鸣,然后,啪地一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王卫杰看见后转过去脸,常爱蕴看见后撇了撇嘴,王一美则吃吃地笑。
鱼刺被拔出后,宋晓倩歇了一会儿,然后,又和大家一起吃饭。
大约过了十分钟,宋晓倩说:“我吃饱了。”说罢,把筷子一放,站起来走了。她是第一个离开餐桌的人。
她刚走出两步,便停下来,回过头对着餐桌说:“这豆腐干吃着真不赖,给我准备几斤,好让我走时带上,回去吃。”
王卫杰随口答道:“没问题,没问题!”
“中,中。”常爱蕴随后说,“这豆腐干是咱县西乡镇生产的,是地方名吃,可与道口烧鸡媲美,当然好吃了!想吃不要紧,能管够你。”
王一美看了她妈一眼,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没有说出来。
宋晓倩离开餐桌后,其余四人又吃了几分钟,午饭才结束。
转眼到了大年三十晚上,他们吃过晚饭,便坐在客厅里看中央电视台举办的春节文艺晚会节目。看到夜里十一点的时候,王卫杰和常爱蕴分别回自已的卧室休息去了。又过了半个小时,王一美也回她的卧室里睡觉去了。宋晓倩和王一鸣一直看到凌晨一点多,即晚会结束的时候。
春节联欢晚会结束前,客厅里仅剩宋晓倩和王一鸣后,他们并没有减小电视机的音量,而且看到滑稽处时,还发出朗声大笑。
第二天,便是大年初一,清晨有人来家拜年,王卫杰和常爱蕴都起得比较早,王一美比他们晚起床十几分钟,但宋晓倩和王一鸣却迟迟不起,直到上午十点他们才睡眼惺忪的起床。
王卫杰和常爱蕴原本盼着宋晓倩早起给他们拜年磕头,但见她睡到半上午才起床,而且根本没有给他们拜年的意思,便心中不悦,甚至对她产生了不好的看法。
大年初一中午,他们的午饭结束时,宋晓倩已离开餐桌十多分钟了,王一鸣正准备离开时,常爱蕴却对他说:“儿子,你等会儿走,我有话给你说。”于是,王一鸣便又坐下了。
等到餐厅只有常爱蕴母子时,常爱蕴问:“儿子,你媳妇是不是真怀孕了?”
王一鸣答道:“她已怀孕三个多月了,千真万确,我们还到市医院检查过哩,一切正常。”
“儿子,今天我得数落她几句,你把话捎给她。”她郑重地说。
“妈妈,你说吧,我听着哩。”他接话道。
“她既然怀孕了,那为什么还穿高跟鞋?流产了该怎么办?!”
“她穿高跟鞋习惯了,没考虑这么多。”
“还有,她不能喝酒,喝酒影响胎儿发育,孩子出了毛病怎么办?!”
“她说少喝点红酒能促使血液循环,对胎儿发育有好处。”
“还有,她没有礼貌,一点规矩都不懂,比如:我在厨房忙活了半天,她不但不下厨房、不端饭碗、不端菜盘,而且连一句客气话都没有,甚至还说鱼咸了、羊肉烂了,她咋不去做饭,她去做顿饭让我看看。”
“妈,她懒散惯了,说话不犯考虑,你别介意呀。”
“公公婆婆还没动筷,她坐下就吃;也不管别人吃完了没有,她吃饱站起来就走;当着公婆的面,搂住你就亲;别人都睡了,她继续看电视,而且还大声说笑,就不怕耽搁别人休息?大年初一,不给公婆拜年,睡到十点多才起床,这算什么?!”她越说越来气。
“妈,她老家那里可能跟咱这地方的规矩文化不一样,可能根本就没有这些概念,根本就不讲究这些。”
“你咋光替她说话?!她是你媳妇,我是你老妈,我是长辈!她嫁到咱家,就应该随这里的规矩!”
“妈,你别生气,这两天我先说说她,让她注意点。”既而,他又说:“妈,我也想跟你说两个事儿。”
“啥事儿?你说吧。”
“我和她商量几次了,因为再有半年左右,她就该生产了,所以,我们想让你和我爸到市里随我们去住,一来照顾她过月子;二来以后还得看孩子;三来我们也不用来回跑了。”
“这些我和你爸也都考虑到了,有思想准备。”她顿了顿,又说:“只是你爸觉得去市里之后,和你们住一套房子不方便,况且他也不舍得丢下县城这个家。”
“对了,还有一件事儿。”王一鸣嗫嚅着说:“能不能把这里的房子卖掉?我们在市里一直租房住也不是办法,打算买套房子,但现在手里的钱连首付都不够,我估计这里的房能卖二十多万,要是把这里卖喽,把钱给我们添上,交了首付还能再交几万哩。”
“卖这个家不是件小事儿,我得跟你爸好好商量一下。”常爱蕴表情凝重地说,继而她问道:“你们买房交首付差多少钱?”
王一鸣答道:“现在我们手里有八万,还差十二三万。”
常爱蕴思忖片刻,说道:“那咱不一定就卖这个家,有四个亲戚朋友总共借了咱家十八万块钱,我看这样吧,最近我和你爸见见他们,要是他们能把钱还给咱,你拿去交首付就行了。”
王一鸣说:“那就试试看吧。”
他们说完这些事情,便分别回自已的卧室里去了。
当天晚上,王一鸣便把他妈数落宋晓倩的那些话对媳妇说了一遍,但宋晓倩听后不但不反省,反而对婆婆产生了不满。她说:“我穿高跟鞋怎么啦?谁规定怀孕了就不让穿高跟鞋?流产与否在穿高跟鞋吗?谁说喝酒影响胎儿发育,我们老家那里说少喝点酒能活血化瘀促进胎儿发育;我们那里饭菜上桌后,谁都可以先吃,谁吃完都可以先走;我抱我老公、亲我老公也不行吗?连这事儿也管?!我们看春晚的自由都没有?我们什么时候睡觉她也管着?管得太宽了吧!”
王一鸣再三解释,说他妈没有恶意,是为孩子好;这里文明礼仪文化厚重,她应该入乡随俗。他也谴责了宋晓倩的态度,说她说话不好听,要她好好说话;还说她太随便,言行不够得体,要她换位思考,不要以自我为中心;要她尊敬老人 ,不要没大没小;要她谦让、包容家人,不要任性,不要误会家人;要她虚心接受老人的批评教育;不要自以为是。
但她却不以为然,仍不服气,居然说道:“你是站到你妈那边去了,要是我和你妈同时掉到河里,你肯定先捞你妈;你妈是看我不顺眼,我在她眼里是外人,她根本没把我当成家人,要是你妹妹第一个吃饭,第一个离开餐桌,看电视晚喽,起床晚喽,一点事儿都不会有,你妈不会这样刻薄她,你妈是在挑我的茬!是对我耍威风!”
王一鸣摇了摇头,对她实在无语。
第二天中午,常爱蕴也把她与儿子的对话向丈夫重复了一遍,王卫杰听后,什么也没说,但脸色阴沉了下来。
宋晓倩在婆家住了五天,就再也住不下去了,于是,她便以回去有要事为由,在大年初四的上午,带着婆家给她买的六斤五香豆腐干,与王一鸣一起,匆匆地返回市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