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卫杰在幼儿园门口接到孙女王赐果之后,便用自行车驮着她往家走。
走至右转弯处,她说:“爷爷,我又想吃巧克力糖哩。”
王卫杰却说:“乖孩子,咱不吃,巧克力糖吃了牙疼。”
小赐果见她爷爷不答应,便哭喊着说:“我就要吃,我就要吃!”她一边喊,一边扯着身子要下自行车。
王卫杰停下自行车,看了一眼右边的糖果店有所犹豫。本来,给孩子买几块糖,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他不应该犹豫,但因为前几天给孩子买糖的事儿,导致家里生了一场气。故而,他现在有点犹豫。
大前天,他从幼儿园接孙女回来走到这里,她说要吃巧克力糖。他便说,你妈不让吃呀。她听后就哭闹了起来。他不忍心让孙女哭,于是,便带她进店买了几块巧克力糖。
小赐果伸手就要从他手里拿糖吃,但王卫杰手一躲,没让她够到,然后,把握着糖的手举了起来,并俯下脸看着她,说道:“千万别告诉你妈,要是告诉你妈,就不让你吃嘞。”
她一边立起脚够糖,一边说:“我不告诉她,我保证不告诉她。”
他把糖给了孙女,她笑嘻嘻地吃开了。
可一回到家里,小赐果便跑到常爱蕴跟前,问道:“奶奶,你猜我们买啥了?”
常爱蕴故意说道:“你们买馍了。”
“不对,你猜错了,我们才没买馍哩,我爷爷给我买巧克力糖嘞。”
常爱蕴不再与孙女对话,而是把脸转向王卫杰,白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不知道她妈不让给她买巧克力糖嘛?!”
王卫杰回应道:“孩子缠着要买,忍心让她哭吗?”
他们正说着,宋晓倩开门进家了。
小赐果看见她妈,一边叫着妈,一边跑着迎了上去。
“今天你咋这么高兴?老师奖给你小红花了?”宋晓倩抱起她女儿,问道。
“爷爷给我买了一把巧克力糖,爷爷不让我告诉你。”小赐果很得意地说。
宋晓倩听过她女儿的话,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接着便嘟囔道:“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让给孩子买糖吃,就没一点记性?!非得让孩子的牙烂光才高兴?”她顿了顿,又说:“不让孩子告诉我,教孩子说瞎话、骗她妈,这是什么做派?真不像话!”
王卫杰听过宋晓倩的话,心里不是滋味,便回应道:“给孩子买几块糖是多大的事儿?又不是天天买,她哭着要吃糖,能让她一直哭吗?咋啦?我是她爷爷,给她买几块糖吃的权力都没有?”他说罢,怏怏不快地去卧室了。
宋晓倩气得够呛。她抓住小赐果,就狠狠地往她屁股上拍了几巴掌,嘴里还说:“我叫你馋,我叫你不听话!我叫你不长记性!”
小赐果发出了尖厉的哭声。
孙女的哭声像刀子一样刺疼了王卫杰,他气愤交加,猛地一下拉开卧室门,对着客厅吼道:“什么意思?不能打孩子!”
宋晓倩一脸愠色地站在客厅。见王卫杰如此大吼,她马上回应道:“她不听话就该挨打,我的孩子不让我打?”
“谁给你的权力?你打孩子给谁看?”王卫杰怒形于色,又吼道。
“谁愿意看谁看,今天我就打她了!”宋晓倩说罢,走向她的卧室,接着,砰的一声关上了卧室的门。
那天在王卫杰心中形成的阴霾,到今天还没有完全消散,可现在小赐果又闹着要吃糖,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他思索片刻,便计上心头,忙对孙女说:“乖,别哭,你奶奶给你买好糖了,在家放着,咱赶紧回家吃去吧。”
“真的?”小赐果破涕为笑,问道。
“真的。”他随口答道。
“爷爷,你不准骗我,要是骗我,你就是大灰狼。”她指着他说。
“嗯嗯,爷爷不骗你。”他笑道。
一回到家,小赐果就找她奶奶要糖,可常爱蕴不知就里,便说:“你妈吵,不叫吃糖,没糖。”
小赐果一听奶奶说没糖,便张嘴大哭起来。
“怎么啦?怎么啦?”小赐果正在张嘴大哭,这时宋晓倩进家了。她赶紧走到小赐果跟前,拉起孩子的手便问:“咋了?为啥哭?”
“我爷爷说奶奶买好糖了,在家放着,叫我回来吃。可奶奶说不叫吃,没买糖。”小赐果边哭边说。
宋晓倩一听就瞪眼了,气呼呼地说:“又骗孩子哩,这样会不把孩子教坏?!”
王卫杰和常爱蕴都阴沉着脸,谁也没有搭腔。
宋晓倩没有把气发泄出来,便到处找茬。
她在卫生间里大声吼道:“孩子的衣服在盆里泡一天了,为啥不洗出来,你们在家都干啥了?!不知道泡的时间长了生细菌嘛?你们的衣服咋不泡这么长时间?”
听过宋晓倩的话,王卫杰的嘴张了两张,但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常爱蕴却说:“我们在家一直忙活了,还没来得及洗,打算吃过晚饭后洗哩。”
宋晓倩马上反问道:“晚上洗能干吗?!”
常爱蕴便阴沉着脸说:“那你现在洗吧,你现在有时间。”
“我上了一天的班,累得够呛,进家就叫我洗衣服?你真能说出口!”宋晓倩嘟囔着说。
“我们在家也不轻松,不干这就干那,谁停歇过?干家务活不显功,带孩子累死人。”常爱蕴发牢骚道。
“没洗就说没洗,别找客观理由为自已开脱!”宋晓倩狠狠地说。既而,她又说:“反正我不洗,你们今天必须把孩子的衣服洗出来!”
常爱蕴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
宋晓倩又急头怪脑地拉开洗衣机的门,发现她上班走时洗的衣服仍在里边,便气不打一处来,于是,她气冲冲地走到常爱蕴跟前,厉声问道:“你为啥不把我的衣服晒出来?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是不是故意不给我晾衣服?”
常爱蕴忍无可忍,便反问道:“你没时间吗?你咋不少睡会儿?你宁可在被窝里看手机,也不早起一会儿,你不给孩子洗衣服、晾衣服也就算了,你连自已的衣服都不晾晒,你还有理?!你的衣服你咋不晒?非得叫我给你晾晒,难道我们欠你的?就该我给你晾晒衣服?你给我晾晒过一次衣服吗?”她顿了顿,又说:“你问我们是干什么吃的,我们一天到晚看着孙子,接送孙女,买菜,做饭,给孩子洗衣服,打扫卫生,没明没夜地干活,整天忙得手脚不连地,我们闲过嘛?我们这样干还不行吗?!”
“我进了你们家,给你们生孙女生孙子,还得上班挣钱,你们不用上班,在家没事儿,就应该把家务做好,把饭菜给我做好,把衣服给我洗好晾干!你们没做好,还不叫说一句?”宋晓倩又说。
“我们已经尽心尽力了,问心无愧!”常爱蕴一边摆放碗筷,一边说道。既而,她又说,“谁没有年轻过?谁没有上过班?谁没有生过孩子?当年,我的孩子小的时候,没有任何人给我帮忙,我也把工作和家务全都挑下来了。大家都应该尽到自已的那份责任,家务并非全是我和他爷爷的活,也有你一份,你在家啥活都不干,还嫌我们干得不好,这是啥道理?!你没有资格指责我们!我们不欠你的!”。
她俩你一句我一句地争吵个没完没了,致使晚饭大家都没有吃好。
又过了几天,已是晚上七点钟了,宋晓倩仍没有回来。王卫杰夫妇带着孙女孙子在家等她,孙子哭着要找妈妈,孙女闹着要下楼去接妈妈,可左等右等一直不见她回来,于是,常爱蕴便硬着头皮给她拨了个电话,但电话一直没人接听。几分钟之后,常爱蕴再次给她叫电话,可电话仍没人接听。
正当他们祖孙四人等得心急火燎的时候,宋晓倩回来了。她一进家门,就吊着脸子,气呼呼地说:“不知道开着车嘛?一直叫电话,搅乱得差一点没跟人家撞车,叫个啥?!真烦人!”
常爱蕴一听她的话,也瞬间变了脸色,便没好气地说:“你六点钟下班,到七点半还不进家,也不往家打个电话说一声,谁知道你回不回来吃饭?打个电话问问算多吗?”
“还用问吗?不给家里打电话就是回来吃饭。不知道开车不能接电话嘛?还一个劲儿地打,出了车祸怨谁?”宋晓倩嘟囔着说。
“谁是你肚里的蛔虫?!不打个电话谁知道你回不回来,以前你不是没弄过这事儿,既不给家里打电话,也不回来吃饭,致使我们等到八点多才吃晚饭。”常爱蕴放下手中的活儿,冲着宋晓倩气呼呼地说。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又到了七点多钟,还不见宋晓倩回家,孙子孙女一个劲儿地闹着要找他们的妈妈,王卫杰夫妇以为是孩子饿了,便让他们先吃饭,可他们要爷爷奶奶和他们一起吃,于是,祖孙四人就吃起了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宋晓倩一脸疲倦地进家了。
她见他们正在吃饭,便马上来气了,阴沉着脸说道:“全家人数我忙,数我累,晚回家一会儿,你们就开饭了,为啥不等我到家才吃?就让我吃你们的剩饭?”
“你看看现在几点了,我们一直等到七点四十分,孩子饿了,就先吃了。”常爱蕴解释道。
“那不会让孩子先吃吗?这样让我吃剩饭,什么意思?”宋晓倩又嘟囔道。
“叫他俩先吃,他们非得让我们和他俩一块吃不行。”常爱蕴又解释道。既而,她用下巴颏指了指厨房,又说:“那不是,给你留着饭菜哩,在锅里放着,我这就给你热一热端来。”
宋晓倩板着脸说:“这是你们吃剩下的,我不吃,你再给我做去。”
“那不是剩菜,我们吃之前就给你留出来了,怎么会是剩菜呢!”常爱蕴强压着怒火解释道。她说罢,看了王卫杰一眼。
王卫杰轻轻地摇了摇头,低声说:“把留在锅里的饭菜都端来,我们吃,你再给她做去吧。”
“给她留着饭菜,她不吃,让再给她做,这不是折腾人嘛?是她回来晚了,又不是我没给她做饭、留饭,她咋这么大事儿?我又不是她的仆人,也不欠她的!”
王卫杰剜了常爱蕴一眼,意思是不让她再说了。她明白他的意思,便嘟囔着到厨房里去了。
有一天傍晚,儿子王一鸣给常爱蕴打电话说:“妈妈,我现在和晓倩在一起,晚上我们不在家吃饭了,不用等我们,你和我爸带着孩子在家吃吧。”
常爱蕴对着电话说:“好吧,知道了。”接过电话,老两口和两个孩子便开始吃饭了。
那天是宋晓倩三十一岁生日,王一鸣在酒店订了一个雅间为她庆生,并邀请宋晓倩的闺蜜刘丽霞和魏俊英参加。
席间,他们吃喝了一阵之后,在王一鸣去卫生间的时候,魏俊英看着宋晓倩,问道:“一鸣给你的生日礼物是什么?你公公婆婆给你发了多大的红包?”
宋晓倩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既而,她幽幽地说:“他根本没给我生日礼物,仅安排了这顿饭;我公公婆婆根本就不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哪会给我红包?”
魏俊英一脸惊讶,并问道:“一鸣什么也没给你买?太不应该了!你公公婆婆不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他们没给你庆祝过生日吗?不会吧?!要是那样,就太不关心你了!”
“我骗你们干啥!他们从来就没给我买过生日礼物,我刚才已经说过了,甚至哪天是我的生日,他们也不一定记得。”宋晓倩气鼓鼓地说。她停顿片刻,又反问道:“你们的生日都咋过?”
刘丽霞笑了笑没有答话。
魏俊英却说:“我每年过生日,都会有人给我寄来鲜花,我猜是他送给我的,他可能怕我不接他的花,才让快递送来;我公公婆婆每次都给我一个一万块钱的红包,也就是他们俩每人五千。”
宋晓倩艳羡不已。她正要说什么,这时王一鸣回来了,于是,她便把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宋晓倩要去卫生间,魏俊英也随她去了。
在卫生间里,魏俊英对宋晓倩摆出一副非常关心,十分友好的样子,亲切地说道:“一鸣不给你买生日礼物,你公婆不给你发红包,他们太不在乎你了!你得让他们重视你,不行就想个法子让他们给你钱,只当是对你的补偿。”她顿了顿,轻轻拍了一下宋晓倩的肩膀,说道:“要不你就说,咱单位两个月没发工资了。”
宋晓倩听后,眨了眨眼睛,接着,又点了点头。
庆生宴席结束后,在回家的路上,王一鸣开着车,宋晓倩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他见她撅着嘴,一直不说话,便问道:“你咋啦?谁又惹你了?”
她先长长地唉叹一声,然后气呼呼地说:“我这生日过得真寒酸,吃点饭就把我打发了;看人家魏俊英那生日过得多风光!有人给送花,公婆每人给一个大红包;我呢?什么也没有,公婆连一句问话都没有。嫁给你我算是倒霉透了!”
王一鸣开着车,不时侧过脸向她解释并开导她,但她一直阴沉着脸不搭理他。但即将到家的时候,她却说了一句:我们单位两个月没发工资了,我手里没钱,连买车的银行贷款都快还不上了。
王一鸣疑惑,看了看她,沉吟片刻,说道,“我手里现在有八千块钱,明天我全给你。”
宋晓倩没有接话。
进了家,宋晓倩谁也不搭理,径直进了卧室。
两个孩子都已睡下了,王卫杰夫妇见宋晓倩吊着脸子进了卧室,便小声问王一鸣:“她怎么啦?像是谁欠她钱似的。”
王一鸣摇了摇头,说道:“今天是她的生日,因为没人给她发红包,她生气了。”
“她不知道家里没钱嘛?我和你爸的钱都用到这个家里了,手里也没余钱,再说了,她不说,谁记得今天是她的生日?我们要是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的话,至少也得给她买一个大蛋糕。”常爱蕴不悦地说。接着,她又说:“她吊着脸子给谁看?我和你爸都六十多岁了,她给我们庆过生日吗?从来没有!她没给我们买过任何东西,连十块钱也没给过我们!就该我们给她?我们并不欠她的。”
王一鸣摇了摇头,说道:“不用理她,她就知道要钱,太不知足了。”
“她这种态度让我们受不了,她太不尊重我们了。”常爱蕴幽幽地说道。
有一天,王一鸣接到魏俊英的电话,她在电话里问他:“晓倩去哪了?我咋没见她?叫电话她关着机哩。”
王一鸣回应道:“我哪知道。”因为他一直对宋晓倩说的两个月没发工资的话疑惑,于是,便在电话里顺便问魏俊英:“你们单位咋两个月没发工资了?你们单位的效益不是一直挺好嘛?”
“帅哥,怎么,想救济我?”魏俊英在电话里嬉笑着说。接着,她又说:“我对你说实话,你可不能告诉任何人!”
“好的,你一定要对我说实话,我保证保密,绝对不对任何人说,包括宋晓倩。”王一鸣答道。
“谁说我们单位两个月没发工资,那是瞎话,是故意蒙骗你的。”魏俊英在电话里笑了笑,又说:“帅哥,我把实话告诉给你了,什么时候请我?”
“我早想请你了,只是怕你不赏脸,请不动,所以,没敢开口。”王一鸣笑道。
“你不请咋知道请不动?别人请不动,你请我会不去?!什么时候请都行,我等着哩。”魏俊英笑道。
他们又说笑了一阵子,才挂了电话。
与魏俊英通完电话,王一鸣马上给宋晓倩叫电话,果然是关机。他心里很不高兴,便在心里问,她干什么去了?为什么对我说两个月没发工资?她玩的是哪一出呀?
一晃几个月过去了,很快就到了年底。
春节前,王一鸣和宋晓倩都放了年假。宋晓倩要回娘家探望她的父母,王一鸣就主动给她准备了二十斤鲜羊肉、四只烧鸡、五斤熟牛肉和两条名烟、一箱名酒、两箱牛奶、两箱高档水果等礼品,只是没有准备红包。宋晓倩对此很不满意,便撅着嘴嘟囔道:“现在过年,谁还稀罕这些东西?!我的几个女同事春节回娘家,老公都是给一个大红包,公婆也都送个红包,哪像你们这样小气?”
王一鸣听后直摇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王卫杰佯装没听见,悄悄地回卧室里去了。
常爱蕴却说:“别人怎么做我不知道,人家家的事我管不着,依我看,过年给亲戚送钱不如送年货,送钱没意思,送些生肉熟肉和烟酒才实用,这挺好!也不算少了!谁觉得不合适,就自已看着办!”
当天上午,宋晓倩跟谁也没打招呼,也没带王一鸣买的那些礼物,便赌气开着车载上两个孩子去了娘家。
宋晓倩走后,常爱蕴对儿子说:“她没叫你一块去,你就别去,她越来越不像话,谁也没有对不起她,谁也不欠她的,不能她说咋办就咋办!”
王一鸣听后,未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