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下午,常爱蕴正在厨房里择菜,王一鸣推门进来了。他贴着他妈妈的耳朵,调皮地说:“妈,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
常爱蕴心里一惊,忙转过脸,正色问道:“什么不好的消息?出啥事嘞?”
王一鸣坏笑着说:“晓倩怀孕了。”
常爱蕴眨了眨眼,接着转忧为喜,嗔怪道:“你这孩子就好吓唬我,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嘛?怎么说能是不好的消息呢?!”
王一鸣答道:“又得让你和我爸辛苦几年,从这一点上说,这不是坏事吗?”
“我们愿意抱孙子,不怕辛苦,抱孙子累死我们也高兴!”常爱蕴说道。接着,她看王一鸣一眼,怕他说瞎话,于是,便问道:“几个月了?”
王一鸣答说:“还不到三个月哩。”
“咋知道是怀孕了?”常爱蕴又问。
王一鸣答道:“上个月,她用早早孕试纸测试了一下,发现怀孕了,她怕不准,今天又去市医院检查了一次,医生告诉我们,她是怀孕了,千真万确。”
“是男孩还是女孩?”常爱蕴迫不及待地问。
王一鸣答说:“现在太小,从外边还看不出孩子的性别。”
“要是个男孩就好嘞!”常爱蕴说。
“我猜你就会这样问。”王一鸣似笑非笑地丢下这句话退出了厨房。
第二天上午,常爱蕴给在市医院工作的外甥女刘欣打了个电话,她问她:“怀孕几个月能查出胎儿的性别?”
刘欣答说:“听医生说,一般在四个月大的时候,就可以用B超看出胎儿的性别了,但是,有通知规定,严禁给胎儿查性别,如有违犯,一旦发现就要严肃处理。所以,谁都不敢给胎儿查性别。”
“那咋办?能不能想想办法?”常爱蕴又问:“送钱中不中?多送点钱有人敢给查一下吗?”
“够呛,送钱也不好办,市医院工资高、待遇好,医生都不缺钱,谁也不会为收点钱而去冒那个险。”刘欣在电话里答说。接着,她问道:“二姨,是谁怀孕了,你咋这么挂心?”
常爱蕴答道:“是一鸣媳妇又怀上了,我只怕她再生个妮喽。”
过了一小会儿,刘欣又说:“这样吧,到她怀孕四个月左右的时候,你带着她来吧,到时候,我领着你们去做B超检查,就说是查查胎位正不正;检查的时候,再套套医生的话,看看医生能不能给透露一下孩子的性别。”
常爱蕴随口答道:“中,这是个不错的办法,到时候,我找你。”
电话里的刘欣连连答应。
她们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那天晚上,常爱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她对儿媳妇这次怀孕是喜中有忧,喜的是家里不久就会再添一个孩子,两个孩子要比一个好得多;忧的是她盼的是孙子,而不是第二个孙女,万一再生一个女孩,那她就会极度失望,心里就会难受,就会生闷气。当时,赐果刚出生后,她一看是个孙女,心里虽然有点不高兴,但脸上并没有表露出来,其原因有二,一则是赐果是第一个孙辈孩子,二则是她觉得儿媳妇以后还会生,以后还有生孙子的机会。这次与上次不一样,这次儿媳妇万一再给她生个孙女,以后再生孙子的可能性就不大了,甚至根本就没有生孙子的可能性了,因为她知道,儿媳妇和社会上的其他年轻媳妇一样,根本就不想生第三胎。因此,第二胎能不能生出孙子,非常关键。她暗下决心,一定要让儿媳妇给老王家生出个孙子,老王家不能绝户!
她想把心事及想法告诉给王卫杰,但他还在书房里埋头写他的长篇小说,也不清楚他到几点才能从写作状态中走出来,她知道,他一旦进入写作状态,特别是写到高潮之处,根本就停不下来,有几次,他就写了个通宵。
因为她一直未能入眠,于是,她便竖起耳朵想捕捉到他走动或关门的声音,但她等了良久,却一无所获,于是,便打消了向他诉说心事和想法的打算。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的眼皮发涩了,意识也模糊了,在不知不觉中,她进入了梦乡。
她起了个大早,第一个来到了浚县山的送子娘娘庙。她走进庙门,进了大殿,看见慈眉善目的送子娘娘正打坐在莲花座上,于是,便连忙虔诚地磕头跪拜。
她刚跪拜完毕,一抬头,看见送子娘娘正笑眯眯地看着她,接着,她听见送子娘娘问道:“来啦?”
她忙回答:“来啦。”
“你有何求?”送子娘娘又问。
“大慈大悲的菩萨,您送给我一个孙子吧!”她说出了来意。
送子娘娘笑了笑,又问:“为什么想要一个孙子?”
“我已有了一个孙女,儿媳妇现在又怀上了,这次您千万让她给我生个孙子,求您了!”她乞求道。
送子娘娘答道:“可以理解,现在的老年人都想要孙子,而年轻媳妇都想要女孩;要想达到人人都满意,还真不好办!在这个问题上我也很作难!你可能听说了,前几年,想要男孩的人特别多,我一时没把握好,结果向人间多送了几千万个男孩,以至于现在男孩女孩的比例失衡,为今后埋下了不小的隐患。”
“真有这么严重呀?”她惊讶地问道。
“可不是嘛!这事我最清楚了。不过,只要你要求迫切,心里虔诚,我还是要满足你的心愿的。现在我要考验考验你,看你要孙子是否迫切,是否虔诚。”送子观音说道
“您考验吧。”她毫不犹豫地说道。
送子娘娘又说:“你们不是把小孙子比作心肝宝贝嘛?今天我就让你用你的心肝来换一个孙子。”接着,送子娘娘就对着殿门口说了一声;“来人呐。”
送子娘娘的话音刚落,倏地落下两位威武高大的神兵,他们对着送子娘娘打躬作揖,道:“请娘娘下令!”
送子娘娘说:“你们把这个老妇的心和肝都切下一半,她要用心肝换一个孙子,看她的心诚不诚。”
两位神兵高声说道:“得令!”然后,抓起她的手腕就把她拖到另一座屋子去了。
她面不改色心不跳,躺在一张床上,大声说道:“切吧,切吧,多切点儿!”说罢就闭上了眼睛,等待着神兵切割她的心肝。她觉得,一个神兵一下子掀起了她的上衣衣摆,接着,一把冰凉的刀子切向了她的心口。
她一下子被惊醒了,睁眼一看,原来是王卫杰正给她盖被子,是他那冰凉的手触到了她的胸口。
王卫杰写小说写到夜里两点多,终于写完了一个段落,正当他准备进自已的卧室休息时,他突然听见老伴大声吆喝,知道她是在做梦,于是,便过来看看她,发现她胸口以上没有盖被子,便给她盖了盖,可一不小心,他的手指擦到了她的胸口,竟把她擦醒了。
第二天,常爱蕴把儿媳妇怀孕和她想要孙子的想法以及她昨晚做的那个梦,一股脑地都告诉了王卫杰。他听后,揶揄她说:“你想孙子都想疯了,甚至自已不要命也得要个孙子。”
她回应道:“我这还不是为了你们老王家不绝户嘛?!你虽然不说,但我知道,你盼孙子的迫切心情比我不在以下,甚至比我还强烈。”
王卫杰对她的话没有否认。
常爱蕴早就听人说过,孕妇要是想吃酸的,说明怀的是男孩;孕妇要是想吃甜的,说明怀的是女孩。她想用这种方法检验一下,儿媳妇这次怀的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每顿饭她都做一或两道明显偏酸的菜食。在吃饭的时候,她看到儿媳妇对偏酸的菜食不但不排斥,而且很爱吃,这使她心里乐开了花,便在心里说,看来这次怀的是男孩。老天有眼呀!
但过了几天,她生怕没验准,便想从另一个方面再验证一下,于是,她又一连几天,每顿饭都做一或两道偏甜的菜食,可她惊奇的发现,儿媳妇对偏甜的菜食也吃得很欢,这使她迷惑不解,陷入了迷茫之中。
她想,难道儿媳妇这次怀的是龙凤胎?很快,她就否认了这种可能性,因为她及儿媳妇的亲戚中,从来没有人生过龙凤胎。
最后,她终于想到,是这种办法不科学,根本无法验出怀的是男还是女。要想查出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做B超检查才是最佳办法。
于是,她打定主意,一定要做通儿媳妇的思想工作,让她到市医院去做B超检查;一定要疏通好关系,让做B超的医生给透露一下检查结果。
星期六下午,常爱蕴把她想让宋晓倩去市医院检查的意思给儿子说了,让儿子王一鸣把话给儿媳妇捎过去。
儿子答应捎话。
然而,第二天早上,常爱蕴做好早饭后,在客厅里坐着等大家来吃饭的时候,宋晓倩气乎乎地来到客厅,冲着她婆婆大声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几天你们先叫我吃酸食,后叫我吃甜食的目的,我是故意酸甜都吃的,就是不让你们达到目的。”
常爱蕴惊愕地看着她,问:“你什么意思?”
“我正想问你是什么意思呢!”宋晓倩大声说。
“我的意思是,想知道你怀的是不是男孩。”常爱蕴说道。
“为什么想知道是不是男孩?”宋晓倩反问。
“我想要孙子,盼着生个男孩。”常爱蕴答说。
“男孩女孩不一样吗?为什么非要盼生孙子?”宋晓倩又问。
“圣人说过,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常爱蕴答道。
“女孩就不是后代吗?!你们这是封建落后思想。再说了,你们也曲解了圣人的话,圣人的话不是你们理解的这个意思。都什么年代了,还重男轻女?!”宋晓倩嘲讽道。
“虽然女孩也是后代,但跟男孩还是不一样,我们不是重男轻女,而是正视社会现实!况且,我家现在已有一个孙女了,再要一个孙子,一个孙子一个孙女不更好嘛,总比两个孙女强吧!”常爱蕴辩解道。
“男孩女孩咋不一样了?两个女孩有啥不好?!”宋晓倩追问道。
“当然不一样了!男孩能顶门立户,能传宗接代!以前在农村,谁家要是没男孩,就低人一等,就在人前抬不起头,就会被别人欺负,干重体力活还是男孩中用!三个五个女孩也不顶一个男孩当事儿!比如说,要是半夜三更,一个男孩在大田里浇地,家里就不担心;要是一个女孩子甚至两个女孩子,半夜在大田里浇地,家里肯定不会放心,就担心死了。”常爱蕴解释道。
宋晓倩不以为然,摇着头说:“我倒不那样认为,因为时代变了,现在哪里都是同工同酬,女孩子也不比男孩子挣钱少,甚至比男孩子挣的钱还多;再说了,只要有钱,想给干活的人多了,有重体力活还用自已去干?!你们可能也听说了,现在养个男孩很不容易,负担太重了,很多家庭都养不起,除供他上学之外,还得为他买房子娶媳妇,买房子,送彩礼,结婚宴席,总共下来不会少于八十万,甚至更多,对一个家庭而言,这可不是一笔小钱呀!所以,不少人都不想要男孩。我的一个同事,一看第二胎又是一个男孩,吓得直哭!而女孩长大后,结婚不用给她买房子,而且还能收彩礼,里里外外相差一百多万;依我看,女孩一样能传宗接代续香火,与男孩一样都是干事业,而且女孩心细,知道孝敬父母,还不惹是生非;现在的社会,有男孩没钱照样让别人看不起,女孩钱多了照样有人巴结,总之,女孩比男孩要好得多!两个女孩更好!”
常爱蕴见宋晓倩振振有词,口气强硬,与自已的观点截然不同,根本说服不了宋晓倩,于是,她缓和了一下口气,说:“再过一段时间,咱可以到市医院做一下B超,看看胎位正不正,看看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好心里明白,也放心了。”
宋晓倩马上接话说:“算了吧!检查的目的仅仅是为了明白一下吗?真是怕孩子有问题吗?我知道,要是检查的结果是个男孩,你们肯定很高兴,可要是一个女孩该怎么办?我清楚,那你们的意思肯定是让我流产,以后再怀孕,直到我生出男孩为止!否则,就不会罢休!你们把我看成什么了?生孩子机器?我告诉你们,我根本不会去做B超检查,这次怀的就算还是个女孩,我也决不流产,打死我我也不会去流产!再生个女孩,你们不高兴我高兴,你们不喜欢她我喜欢她!我还要告诉你们,我绝对不生第三个孩子,因为你们手里没钱,王一鸣也挣不来大钱,三个孩子我们根本养不起!我冒着生命危险,给你们老王家生两个孩子,也算对起你们老王家了,至于能不能生出男孩,那就看你儿子的本事了,生不出男孩,只能怪你儿子没本事,怎么能怪我?!不能让我用生命去为你们要孙子而买单!我算看透了,你们并不是为了孩子好,更不是为了我好,而是为了你们自已高兴,是为了满足你们的虚荣心,是为了增加你们的底气,是为了你们老王家不绝户,总之,是为了你们自已!可流产一次如同生剥一层皮,生一次孩子相当于过一次鬼门关,我的身子是我的,你们不爱惜,我还爱惜哩!”
常爱蕴气得脸色发白,用颤抖的声音说:“女人,谁不生孩子?!就你娇贵?!你才自私哩,根本不考虑老王家断不断香火,根本不考虑老王家兴旺不兴旺,只考虑你自已!难道你想让老王家在你这一代绝户、断了香火?!”
宋晓倩也气咻咻地说:“肚子是我的,我说了算!我的地盘我做主,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生女孩就算断香火了?!说法太荒唐了!不折不扣的谬论!岂有此理?!”
正当她们你一句我一句,争论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王卫杰在卧室听不下去了,便走出来冲着他老伴吼道:“别抬杠嘞,你能管住谁?!你能说听谁?!你不知道自已几斤几两吗?”
王卫杰这样一吼,她们不再争吵了,继而各自回自已的卧室了。
有一天晚上,王卫杰和老伴在他的卧室里,再次谈论起儿媳妇生二胎的事情,老两口的观点意见基本一致,但只是他不方便直接与儿媳妇沟通交流,不能直接做儿媳妇的思想工作罢了。他也知道,儿媳妇根本就不会接受他的意见。因此,他也曾为此事而失眠,心里一直忐忑不安,担心再生个孙女,致使老王家绝了户、断了香火。这天晚上,他老伴在他面前又提及此事,便又一次使他郁郁寡欢,焦虑不安。
他老伴既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他说:“她要真不给生孙子,非休了她不可!我认为,休了她,咱儿子也好找媳妇,再找一个肯定比她强。”
王卫杰接话道:“你说休她就休她了?!他们要是不想散伙,儿子要是没这个意思,你怎么休她?儿子好找媳妇就休她?!休了她赐果怎么办?孩子不受伤害?!不受屈?!”
常爱蕴沉吟片刻,又说:“儿子要是不想休她,就在外边找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代孕。我听说,有些家庭,媳妇没生出男孩,为了要个自已的亲生儿子,男子就背着媳妇在外边找年轻女人代孕,等孩子生下来,再把孩子接回家,对媳妇说是抱养别人的孩子,这样便解决了难题,有了亲生儿子,爷爷奶奶也就有了亲孙子。真不行的话,我们不妨也用代孕的办法解决难题,无非是花一些钱而已。”
王卫杰回应道:“那样也有后遗症,家庭关系不好处理,要是事情暴露了,她还不闹翻天?!这个家肯定维持不下去,有可能得不偿失。”
常爱蕴又说:“那咋办?难道眼睁睁地看着我们绝户?!”
王卫杰说:“我们是不是多虑了,现在还不知道她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哩,家里就吵得乱成一锅粥了,现在就肯定不是男孩了?如果是个男孩,不就万事大吉了;如果是个女孩的话,以后再说咋办不也不迟!”
常爱蕴想想觉得也是。
王一鸣在二胎是男还是女的问题上,根本没有态度,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能他觉得父母的观点太陈旧,因为不想惹父母不高兴,所以,索性不表态。
几个月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送子观音显灵了,苍天有眼,对老王家不薄,上个星期六,宋晓倩在市医院生下一个八斤重的白胖小子,啊,太好了!常爱蕴和王卫杰都高兴极了,简直被喜蒙了。王一鸣和宋晓倩也没有不高兴,也不是特别高兴。
至此,王家的二胎风波完美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