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又向前奔跑了一年多。
小赐果已过了两周岁,大部分话她都会说了,跑起来她奶奶很难跟上。
与此同时,宋晓倩团购的房子也如期竣工了。
宋晓倩和几位同事共同选定了一家装修公司,让其对几家的房子进行了装修,之后不久,她们先后入住了自家的新居。
房子是电梯房,宋晓倩家的房子在九楼。房子宽敞明亮,有四个卧室,三个厕所。
宋晓倩和王一鸣及孩子住在主卧,常爱蕴住在主卧右侧的那间朝阳的卧室里,这是为了方便照管小赐果。王卫杰则住在一间不向阳的卧室里,另一间不向阳的小屋当书房兼客房。
房子楼层好,既大又亮,且结构合理,一家人住进去,心情愉悦,感觉惬意。
然而,搬入新居第二个月的某一天,王一鸣问宋晓倩:“房产证办好了没有?证上要把咱俩的名字都写上,这是咱们的共同财产。”
“没问题!”宋晓倩随口答道,继而她又说:“我们的领导说了,由单位出面一块给大家办房产证,以便节省大家的精力和时间。”
王一鸣心不在焉地说:“哦,那好,这样省事儿。”
可是,在两个月后的一个傍晚,王一鸣在卧室里翻找他的一张照片时,无意中发现了一本房产证。他打开一看,正是这套新房的房产证,但上面只有宋晓倩一个人的名字。他感到意外,同时也有些许不悦。
宋晓倩回家后,他问她:“房产证上咋没有我的名字?不是说要写咱俩的名字嘛?”
宋晓倩开始一愣,随后讪笑道:“我给我们单位负责办证的人说过,可能是他大意了。”过了片刻,她轻轻晃了晃他的肩膀,娇嗔地说:“我是你的,女儿是你的,房子还能不是你的?写一个人的名字和写咱俩的名字有啥区别?没有一点儿区别,完全一样嘛!”
“可是······不是怕我妈不高兴吗?”王一鸣支支吾吾地说。
“只要你高兴就行。”宋晓倩说:“他们老了,有时候糊涂,我们让他们吃,让他们住就行了。”
这时候,卧室的门猛地被推开了,他们一看是女儿赐果跑进来了。
“果果,果果,出来,跟奶奶在客厅里玩。”随着声音,常爱蕴也走进了卧室,她想把孙女叫出去。
无意间,她看见了儿子手里拿的房产证,但是,她什么也没问,便抱起孙女走出了卧室。
第二天傍晚,宋晓倩和同事在外边会餐,等王一鸣一进家,常爱蕴便问儿子:“你昨天拿的那个红本,是不是房产证?”
“是。”王一鸣答道。
“是这套房子的证吗?”常爱蕴又问。
“对”王一鸣点着头答道。
“上面写的是谁的名字?”常爱蕴进一步问。
“宋晓倩的。”王一鸣实话实说了。
“她一个人的名字?”常爱蕴追问道。
王一鸣“嗯”了一声。
常爱蕴的脸色唰地一下子阴沉下来了,继而说道:“她果然弄个这,这样行吗?!”
“妈,这事你别管嘞,别再操这方面的心了。”王一鸣讪笑道。
“我怎么能不管呢?我和你爸的积蓄和卖房子的钱都填进去了,以后你们过不成了怎么办?谁能保证你们不离婚?”常爱蕴看着儿子问道。
“妈,你别想这么多,晓倩不是故意办成她一个人的房产证,是她单位负责给大家办证的人大意了,才没把我的名字写上去,无所谓,妈。”王一鸣满不在乎地说。
“她不是故意的?我不信!我看她是存心这样。”常爱蕴思忖片刻,又说:“我看她跟咱有二心,借钱条上不签字,房产证上只写她一个人的名字,还不能说明问题嘛?对她,咱要是一手也不留,早晚得吃亏,到时候就傻眼嘞!”
“妈妈,放心吧,没事!我们都没有要离婚的念头,只是思维方式不完全相同。”王一鸣苦笑着说。
“何以见得?”常爱蕴随即问道。
“晓倩又想怀孕哩,这回让你抱孙子。”王一鸣低声说道。
“真的?这还差不多!”常爱蕴沉思一会儿,又说:“不骗我吧?但愿成真!”
“没问题!”王一鸣说完,吃吃笑着去他的卧室了。
当天晚上,常爱蕴便把房产证和儿媳妇想怀孕的事清告诉了王卫杰,他听后笑呵呵地说:“孙子比房子重要,只要她给咱生孙子,房产证怎么办都行;只要没有大的原则问题,我们就不先提离婚。”
常爱蕴问:“万一以后他们过不下去了,房产证这样办,离婚时房子不全是她的了?我们和儿子、孙女住哪?”
王卫杰说:“不一定走到那一步,假设真到了那一步,离婚时再说。”
常爱蕴听过他的话,摇了摇头,然后嘟囔着回自已的卧室去了。
入住新家之后,常爱蕴及王卫杰带着孙女到楼下玩的次数渐渐少了,其原因一是心理上觉得下楼不方便了;二是打扫卫生的任务比以往重。这便导致他们大部分时间是在家里看孩子,户外活动的次数不太多。
十月中旬的一天,宋晓倩对公婆说:“你们老是闷在家里不见个天,时间长了还不把孩子憋毁?!示范区开挖的人工湖前几个月就蓄水了,离这里又不远,现在天气不热不冷,你们领着孩子去湖边玩吧,让孩子晒晒太阳,看看水,呼吸呼吸湖边湿润的空气,多好呀!”
常爱蕴觉得宋晓倩说的也有道理,于是,第二天下午两点多的时候,她和王卫杰便带着孙女去了人工湖。
他们来到湖边一看,才知道湖面宽阔,根本看不到边际,远处是一片银白,近处是一片碧绿,微风在湖面掀起层层涟漪,阳光在湖面洒下一片碎银,这里天蓝水绿,空气甜润,真是一个好地方,不亏是市里的一个新亮点。
他们还看到,不远处的湖边有一片沙滩,还有一座石头假山,湖面上有几只移动的游船。
沙滩上、假山处、湖岸边,都有游人在游玩。
小赐果兴奋极了,时而蹦蹦跳跳,时而问这问那,有时还让爷爷到水里去给她抓小鱼。
祖孙三人都很开心。
他们一边说话,一边观赏,慢慢地向沙滩走去。
他们走至距沙滩约三十米的地方,看见固定在湖边的连椅上,坐着一老一少两个妇人。他们走近她们后,听到她们正在交谈,但话不投机。
王卫杰和常爱蕴不由自主地驻足侧耳细听了起来。
老妇问道:“这一带以前不是好地嘛?!”
少妇答道:“我记不大清,听说都是好耕地。”
“挖这么大个湖有哈用?把好地都毁喽,以后咋种地?没粮食喽看吃啥?!”老妇嘟嘟囔囔地说。
“有水就有灵气,这湖美化了环境,提升了城市的品位,提高了市民的生活质量,否则,市民到哪里去找这么好的一个去处。”少妇不以为然,说道。
“风景能当饭吃?没粮食喽去喝西北风?那样会不饿死?!”老妇不服气地说。
“你不懂,你老了,观点太迂腐!”少妇又说:“有钱了,不但有粮食吃,什么东西都能买到,甚至有人把东西给你送到家。”
“把耕地挖成湖,光看湖水吧,别吃饭嘞,没地了指望啥?看从哪弄钱?”老妇气乎乎地说。
“妈,你看这地方多美,要是在这里住肯定能活个大岁数!我估计,下一步这湖的两边,肯定要开发成商品房,甚至盖成一大片别墅;房子可以变成钱,开发商得交税,还能给一些人提供就业的机会,一举多得;有了钱,什么不能买?还愁没粮食吃?甚至连肉都吃不完。”少妇口若悬河地说。
“都不种地喽,都没粮食了,到哪里去买粮食?!”老妇又说道。
“可以进口,从外国买。”少妇答道。
“要是外国也没粮食喽,进口不过来咋办?”
“那不会。”
“再说了,在这里盖房子,谁会来买?!卖不出去咋办?”老妇又问。
“肯定有人买,甚至抢着买,我也会在这里买一套。”少妇回应道。
王卫杰和老伴听到这里,互相对视了一下,然后,离开了她们,继续走向沙滩。
他们一边走一边交谈。
王卫杰侧过脸问常爱蕴,“你说,她们谁说的对?”
“不知道,听着都有道理。”常爱蕴答道,接着她反问他,“你说呢?”
“那看叫谁说哩,看啥时候说哩,从眼下说,我认为,那个年轻女人说的好像更占理一点儿。”王卫杰说道。
常爱蕴低声说道:“也许吧。”
他们来到沙滩,小赐果和其他小朋友忘情地玩了大半个小时。
之后,小赐果缠着爷爷奶奶,非要去上假山不可。老两口本不想去那里,觉得假山周围石头太多,地面不平,恐怕摔伤孩子喽。但是,老两口都不想让孩子哭,最后,还是拗不过小赐果,只好答应她去上假山。于是,他们便向假山走去。
来到假山脚边,爷爷奶奶一人拉住小赐果的一只手,祖孙三人小心翼翼地爬上了山顶。
在山顶上,他们看到湖面犹如一块巨大的镜面;山下道路上穿梭的轿车,犹如一个个有了生命的鼠标在奔跑;他们家所在的那个小区的楼宇,犹如一根根硕大的长方体木条栽立在不远处。
他们兴致勃勃,精神焕发,特别是小赐果,高兴得连蹦带跳,又喊又唱。
他们在山顶待了不到半个小时,便开始慢慢地小心翼翼地下山了。
在下山的过程中,小赐果嫌爷爷奶奶走得太慢,她几次想挣脱爷爷奶奶的手自已走下山去,但因为爷爷奶奶牢牢地抓着她的手,致使她未能自已下山。但是,即将下到山脚的时候,爷爷奶奶有所大意了,结果小赐果突然挣脱他们的手,快速向下跑去。
爷爷奶奶提心吊胆,心焦如焚,只怕她摔倒受伤,于是,一边在后边追,一边大声喊。爷爷喊道:“站住,站住!”奶奶喊道:“慢点,慢点!”然而,她像根本没听见一样,还是一个劲地往下跑。他们追了几步,不但没能追上她,反而距离拉得更大了。
他们虽然追不上她,但眼睛一直盯着她。他们眼睁睁地看到,当她从最后一个台阶踏向平地时,一不小心,一下子摔倒在地,接着,便传来了她尖厉的哭叫声。
他们听到哭声心如刀绞,万分疼痛,便跌跌撞撞地不顾一切地跑向小赐果。爷爷首先跑到她跟前,急忙抱起孩子一看,呀!大事不好,孩子的额头摔伤了。爷爷急得直跺脚;随后赶到的奶奶见状,随即流下了眼泪。
小赐果泪流满面,继续大声尖厉地哭叫。奶奶叫着她的名字,一边为她擦泪,一边仔细观察她的伤势,结果发现,她的额头虽没磕出口子,但有核桃大小的一片变得又黑又紫,显然是皮下出血。
过了一会儿,那片黑紫变成了跟核桃大小一样的疙瘩。
孩子尖厉的哭叫声和爷爷奶奶的举止招来了几个游人,其中一个游人见状,告诉他们,往前二百米处的左侧,有一家卫生室,最好到那里先给孩子处理一下伤势。
于是,他们急急忙忙奔向了卫生室。卫生室里的医生看了伤情后说,如果没有脑震荡,光这点皮外伤问题还不大;先喷点云南白药吧,再包扎一下;要是不放心的话,可以带孩子去市医院做一下脑CT。
他们悬着的心落下了一半,只盼望孩子没有脑震荡。
医生给孩子喷过云南白药、包扎好后,他们便抱着孩子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家了。
下午六点钟的时候,宋晓倩进了家门。
她看见躺在沙发上的女儿头上蒙了一块白纱布,顿时一惊,马上问道:“呀,孩子咋啦?”
“在湖边的假山上磕了一下子。”坐在旁边的王卫杰用低沉的声音答道。
宋晓倩快步走到她女儿身边,轻轻地慢慢地揭开赐果额头上的纱布,一看便大惊失色,厉声问道:“咋磕成这样了?!”她说罢这句话,便把赐果抱在怀里,看着她的小脸,心疼地问:“孩子,还疼不疼嘞?”
小赐果一边哭一边答:“疼,妈妈我疼。”
宋晓倩看着孩子的伤势,听着孩子的哭声,抹着孩子的泪水,她自已的眼泪也扑簌簌地掉落下来。她擦了一把眼泪,然后抬起头,怒吼道:“你们干啥吃嘞?!两个人看一个孩子,都看不好,咋没磕到你们自已?!不是你们的孩子,你们不心疼吧?!”
王卫杰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不过,面对宋晓倩的斥责他没有辩解,而是不愠不火地把孩子摔伤的原因和过程,以及在卫生室检查的结果,都简要地说了一遍。
宋晓倩听后又吼道:“要是孩子摔成脑震荡,我跟你们没完!”
常爱蕴听到宋晓倩的吼声,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对着宋晓倩高声责问:“你吼什么吼?!孩子摔伤了谁不心疼?!难道我们是故意的?”
“我看你就不心疼!孩子摔成这样,你还有心做饭?你能吃得下去?!”
“下山时,孩子突然挣开了我们的手,追都追不上,喊她站住她也不站,一个劲地往下跑,我们有什么办法?!反正我们尽心了,更不是故意的。”常爱蕴解释道。
“你们虽然不是故意的,反正是孩子磕伤了,不管怎么说,是你们没看好她,是你们的过失,总不能怪孩子吧!”宋晓倩顿了顿,又说:“我恨死你们了!”
“这是你该说的话吗?孩子磕伤了,就算你不埋怨我们,我们就够难受的了,你不但不安慰,反而用恶毒的语言刻薄我们,比骂得都难听,太过分了!”既而,常爱蕴又说:“谁不看孩子就不会磕到孩子,谁看孩子敢保证绝对磕不到、碰不着?去年,你咋让孩子从床上掉下来了?那次,你带着孩子在外边玩,咋把孩子的胳臂拉脱臼了?谁埋怨你了?”
“那两次孩子都没伤,这次是重伤。”宋晓倩随口反击道。
“孩子的胳臂都脱臼了,还算没伤着?那为啥去市医院就诊?我看比这次还重!”常爱蕴又忿忿地说:“要不是你催着我们去湖边玩,咋能磕伤孩子?从这一点上说,磕伤孩子也怨你!要是一直在家里玩,也不会磕伤孩子?磕伤孩子不能光怨我们,你也有责任!”
“你别推卸责任,我觉得就怨你!”宋晓倩冲着婆婆说。
“也怨你!”婆婆对着儿媳妇说。
“怨你!”宋晓倩说。
“怨你!”常爱蕴说。
一直没插话的王卫杰听不下去了,便对着常爱蕴大声说:“你少说两句吧!有意思吗?!”
常爱蕴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这时,王一鸣推门进家了,他逐个看看他们,发现情况不对,便问:“这是咋啦?发生了什么事儿?”
他父亲和母亲,把前前后后的情况说了一遍。
王一鸣听后忙说:“都别说嘞,咱们赶快到医院给孩子做脑CT去吧。”
王一鸣的一句话提醒了大家,于是,宋晓倩抱着孩子,常爱蕴紧随其后,王一鸣走在前头,他们下楼准备去市医院。
开始,王卫杰也要跟着他们一起去市医院,但被王一鸣劝阻下了。故而,他就在家等候检查结果。
两个小时过去了,王一鸣带着她们回来了,他告诉他父亲:“做过脑CT了,大夫说没事儿!额头上的伤是皮下出血,问题不大,不管它,过几天也会好。”他说着,递给他父亲两个烧饼,并说:“你吃吧,我们在外边简单地吃了点。”
王卫杰听后,脸上由阴天转变成了多云,他一直悬着的心落了地。
这一夜,他们都没有再说话,家里显得出奇地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