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鸣一家三口及其父母租住的房子在四楼,面积约一百一十平方,有三个卧室,内有一个厨房,一个卫生间。
平时,王卫杰解手要么等儿媳妇不在家时才解,要么就到街道上的距此二百多米远的公厕去解,可这天,他因昨天晚上吃饭时,吃了中午的剩菜而拉起了肚子,一晚上到家中的厕所里去了四次。
早上七点时,他怕影响其他人用厕所,就预先去了一次,可他仅放了两个屁,却没有排泄出其他东西。他在心里说,八点前决不能再去厕所了。
然而,他的肚子不服从大脑的安排,好像故意让他出丑似的,就在七点半的时候,他的肚子突然咕噜了两声,接着内急得很,必须马上如厕。于是,他急忙冲进了厕所,并随手反插了厕所的门。
过了四五分钟,有人从外边拧了两下厕所的门把手,他不知道是谁,便没敢吱声。
“你是咋回事儿?!”是常爱蕴的责怨声。“你早不用厕所,晚不用厕所,在这节骨眼上,你扎厕所里不出来,一直占着厕所,家里又不是你一个人,大清早的,谁不需用厕所?你这样让别人咋用?不知道她八点得去上班吗?”
“滚开!都怨你!”王卫杰不耐烦地骂了她一句。
“你今天咋这么混?!谁惹你了?明明是你这时候占着厕所不对,你不怨你自已,却反过来还骂我,太不讲道理了!”常爱蕴嗔怪道。
“是你在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非让我把中午剩的炒豆角吃下不可,我本来不想吃,可你说,‘吃吧,保准没事,倒掉怪可惜的,也是浪费’,结果,我吃了,可到后半夜,我就拉起了肚子,弄得我一晚上没有睡成。这不怨你还能怨谁?!”他怨气十足地说。
“我咋不知道你拉肚子?”她问。
“你一晚上睡得跟死狗一样,哪会知道我拉肚了!”他不耐烦地说。
“我咋没拉肚子?!昨天晚上我吃的剩菜也不比你少,你拉肚子不一定是吃剩菜引起的,说不定是你昨晚睡觉没盖被子,受了凉,才引起拉肚子哩。”常爱蕴不忿地说。
“不可能!我很多个晚上睡觉都不盖被子,咋没拉过肚子?肯定是吃剩菜引起的。”
“你咋不掂个便盆在卧室拉屎?要是那样就不影响别人用厕所了。”她责怨道。
“我要是掂个盆子在卧室里拉,那还不呛死你呀?!那还不弄得满屋子屎味,那样不更糟糕?!全家人都得骂我!你忘了吗?咱们原先的老邻居家的那件事:婆婆晚上要拉屎,但她一个人不敢如厕,就拉在了卧室里的便盆里,第二天清早,婆婆一开卧室的门,臭味便弥漫了客厅,儿媳妇闻到臭味就嚷开了,结果,家里生了一场大气,闹得儿子儿媳差一点没有离婚。”
常爱蕴没耐心再与他争辩,于是,又说:“你甭再说咧,赶快出来!”
“还没拉完,咋出去?!”他隔着厕所的门冲她说。
“你不出来,别人用厕所怎么办?!”常爱蕴对着厕所门说。
常爱蕴的话音刚落,只见宋晓倩端着便盆从卧室里出来,向厕所门口走来。显然,她要用厕所了。
常爱蕴见状,赶紧抓住厕所门把手猛推两下,但厕所门没被推开。
宋晓倩看见婆婆站在厕所门口,并用力推了两下门,便明白是公公在厕所里,于是,她转身回走几步,把便盆放在了卧室门口,就进了卧室,并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这是她对公公占着厕所的不满和抗议。
从宋晓倩的卧室里,传出了小孙女稚嫩的哭声,不过,她哭了两声就不再哭了。可能是宋晓倩关门声太大,把小孙女惊吓醒了,她妈一哄她,她又睡着了。
几分钟后,宋晓倩穿着上班时穿的衣服,抓起手提包,瞅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吊着脸子,摔上进户门出去了。
常爱蕴心想,儿媳妇生气了,她是赌气走的,可能是她要解手,实在憋不住了,就上单位的厕所里方便去了。这样,她只得在上班的地方洗把脸,或许干脆就不吃早饭了,或许在单位门前买点东西吃。不管怎么说,都是因为老头子占着厕所造成的。
宋晓倩刚出门,王卫杰就从厕所里出来了。
常爱蕴对着他怒责道:“你看看,因为你占着厕所,她没法进去,结果她没洗漱,没吃饭,就气乎乎地走了!估计是去外边的公厕了,或者是上单位的厕所了。”
“这能怨我吗?我经常去外边的公厕,她去一次又能怎么样?这不是赶巧了嘛?我也不是故意的!”他不服气,反问道。
“不怨你怨谁?难道还能怨我?!”
“当然怨你了!是你让我吃了剩菜,才引起拉肚子的。”
“肚子是你的,嘴在你身上,我叫你吃,你要是不吃,我能往你嘴里硬塞吗?”
“昨晚吃饭时你是咋说的?要是昨天晚上你这样说,那我肯定不会吃,现在你又改口这样说,真不像话!”
“不管是你吃剩菜引起的拉肚子,还是你不盖被子着凉了引起的拉肚子,反正,在大家都需用厕所的时候,你一直占着厕所,耽搁别人使用,很不应该!不能怪别人发急,是你做的不对!”
“你这样说我就更生气了,厕所是大家的,不是哪一个人的,每个人都有使用的权利!并非她啥时候用都是应该的?而我用一次就不行?难道我这个一家之主,辛辛苦苦干了一辈子,到现在连用一次厕所的权利都没有?你知道,但凡她在家里的时候,我不论是大便还是小便,都是去街道上的公厕,连洗澡都是凑她不在家的时候,像做贼似的匆忙洗一下。我这样做还不够吗?!俗话说,管天管地,管不住屙屎放屁,况且,这次是特殊情况,是有原因的,我自已也控制不住呀,又不是我故意占着厕所不出来。”
“别找客观理由,别抱怨别人,在自已身上找原因吧。”常爱蕴仍没好气地说。
“可我觉得,我没有错,倒是你们无视我的特殊情况,催着让我腾厕所,而我晚出来了一会儿,她就赌气走了,你就一个劲地责怨我,她咋这么大事儿?!你也太不理解我了!你们的做法欠妥,不应该,没道理!”
“你还不知道哩,提起厕所她就烦,一家男女老少三代人共用一个厕所,实在不方便!”常爱蕴说。
“谁不知道这样不方便?!我更嫌不方便!我早就考虑过了,要是这房子是咱自已的,那可以略微改动一下,再加一个厕所,可这是租人家的房子,咱不能乱改动呀。”王卫杰顿了顿,又说:“实际上,早上一家人争厕所并不稀罕,你不想想,都是个人,生活习惯大致相同,休息了一晚上,早上起来都需要洗漱,还有需要拉屎撒尿的,咋会不争厕所呢?我估计,但凡家里只有一个厕所的家庭,都有争厕所的时候,只是人家不说,你不知道而已。”
“也许是吧。”常爱蕴随便说了一句。
“别说一家人在家争厕所了,就算在公厕,也有排队的时候。有几次,我到公厕去排便,在厕所旁等了足有十分钟才有空位;其中有一次,两个男人因争厕所居然打了起来。更让人费解的是,有一次我在外地高铁站,急需如厕,于是,便急匆匆地进了男厕所,但进了厕所后发现,根本没有空位。无奈,只好等。可等了一分钟左右,进而发现,有两个人不是在解手,而是分别站在两个蹲位旁边,且把一只脚踏在蹲位的一侧,一直占着蹲位不离开。我没多想,就让其赶快离开,可他们说,用一次厕所得拿十块钱,否则不让用。因为我需要赶火车,生怕错过上车时间,于是,什么也没说,就给了他们十块钱。要不是我急着赶路,肯定不会给他们十块钱,甚至会向有关部门举报他们。我解完手,一个打扫厕所的人告诉我,他们是邻村的人,占蹲位是等着急需的人租用,是靠这种方法挣钱哩;他们每次收费十元、二十元不等,个别时候竟收三十元,一个月能收两三千块,比打个小工挣的钱还多哩。你不想想,要不是急着用厕所、急着赶路,谁会给他们十块钱?!”
“有这事儿?”常爱蕴半信半疑。过了一小会儿,她又说:“他们不解手却占着蹲位,图钱租给急需的人,每次收费几十元,这不是争厕所的问题,与争厕所不是一码事儿,这是一种坏行为,应该打击!”
“这是我亲眼所见,不信有时间我带你去见见。”王卫杰冲着她又说,“咋不是一回事?要是蹲位多,足够旅客使用,还会有人给他们钱?!他们肯定不敢把整个厕所都占住,如若那样,他们很快就会倒霉!说到底还是争厕所的问题!”
“算了吧,谁有那闲工夫?我才不去哩。”常爱蕴停顿片刻,又说:“外边的人怎么争厕所与我们无关,在家里丈夫与妻子,儿子与父亲争厕所也无所谓,可公公与儿媳妇争厕所实在尴尬。”
“谁说不是咧,就算双方都注意着,也有错不开的时候。”他说,“那如何是好?要不,让我在旁边租一间房子住?”
常爱蕴白了他一眼,说:“你又想玩猫腻?你别想,那样我不放心。”
“这说明你还在乎我。”王卫杰诡笑道。
“我在乎的不是你,是这个家。”常爱蕴说。
“你在乎这个家还不是在乎我?”他看了她一眼,问。
“那不一样,你只是家里的一员,不能算是家。”常爱蕴沉思片刻,又说:“据我所知,许多年轻的儿媳妇都不愿意跟公公婆婆在一块住。我想,不方便是一个重要原因。”
“谁愿意跟他们住在一处?要不是为了儿子和孙女,我早就离开这里了!”王卫杰又说:“自已单住,既舒服,又方便,还不用干家务,多好啊。”
“分开住有分开住的好处,在一块住有在一块住的好处,什么事情都是一分为二嘛!”常爱蕴说。
“这道理谁还不知道,还用你给我讲?!今天咱不是说公公与儿媳妇争厕所太尴尬的事儿嘛!”王卫杰说。
“听儿子一鸣说,这次团购的房子,里边有三个厕所,其中一个男厕所,一个女厕所,主卧里还有一个厕所。再等一年多,我们搬到新房子里住,就不会再发生争厕所的事情了。”
“那是,那是。不过,到时候,虽然不会再争厕所了,但也可能会在其他方面发生争执。我认为,一家人住在一块,如果家里只有一个厕所,争厕所不可避免,在这个问题上,没有好办法,只有大家都自觉一点儿,都注意一点儿,别光考虑自已方便,根本不考虑别人方便不方便,不能只要求别人给自已留方便,而自已却不给别人留方便,否则,在用厕所的问题上,肯定会撞车。还有,如果别人占用一会儿厕所,自已就甩脸子、发脾气,甚至吵闹,也是非常不对的!能成为一家人,是修来的缘分,应该好好地珍惜,必须知道,人无完人,且人的性格习惯不尽相同,不可能对每件事都认识一致,一家人天天在一起,会遇见很多琐碎的事情,上厕所撞车,只是其中的一件事,只有家人互相理解,互相包容,互相谦让,都为大家着想,家庭才能和睦幸福,不然的话,无和睦幸福可言。”
“你别再说咧,这次,我不再怪你占用厕所的时间长了,你也别怨我让你吃剩菜了,也别怪我催你腾厕所了,你是事出有因,我催你腾厕所也不为过,你有你的原因,我有我的道理,我们再争论三天三夜,也不会把对方说得哑口无言、心服口服。今天的事情就这样吧,我们都别再纠缠此事了,以后你进一步注意点儿吧。她那里,今晚我让儿子一鸣给她好好解释一下,我想,她应该谅解的。”
王卫杰“嗯”了一声,不再言语了。
常爱蕴说罢,走到宋晓倩的卧室门口,端起那个便盆,进了厕所,
王卫杰走进卧室,躺在床上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