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晓倩产后上班第二个月的某一天,晚饭后她把王一鸣叫到卧室,对他说:“我想买一辆车。”
王一鸣惊诧不已,看着她,问道:“咱住的地方离你的单位这么近,仅有几分钟的路程,根本用不着车,买车干什么?况且,咱家现在也没有买车的钱呀。”
宋晓倩不悦地说:“买车不是光上下班用哩,外出、走亲访友都用得着车,车是身价的象征;好几次,我和同事聚餐的时候,人家魏俊英开着宝马,王红梅开着红色雷克萨斯,其他几位不是开着丰田,就是开着福特,除了我,别人都有车,就我一个人骑着一辆小破摩托,真寒酸,真丢人,我自已就觉得脸红。”
“你别跟人家比!”王一鸣没好气地说。
“我为啥不能跟她们比?!我又不比她们的形象差,文凭也不比她们低,我哪一点不如她们?!”宋晓倩反问道。
“那是人家有钱,咱没钱。”王一鸣不耐烦地说。
“不是她们有钱,是她们的老公有钱,是她们的公婆有钱,据我所知,魏俊英和王红梅的车都是公婆给买的。”宋晓倩噘着嘴说。她顿了顿,又说:“我要是有人家那样的老公,有人家那样的公婆,还愁没钱买车?想起来好悲催,别说公婆给买车买房了,借用他们几个钱还得打借条,太不可思议了!”
王一鸣白了她一眼,说:“你十点儿足吧,父母已经尽力了,他们本该轻轻松松、舒舒服服地安度晚年,可现在把积蓄和卖房子的钱全都给我们用了,又抛家舍业地来给我们带孩子、做饭,你还责怪他们,你太过分了。”
“我说的是事实呀。”宋晓倩停顿片刻,又说:“你知道,在上大学的时候,追我的人可不少,我最后选择了你,进了你们家;我一直上班辛辛苦苦地挣钱,还冒着生命危险给你们家生孩子,我是为了谁?为了啥?还不是为了你们家?!还不是为了提高生活质量、过好日子?!我看到同事有好车好房,甚至有的还是豪车豪宅,我心里就不平衡。你得理解我,我跟了你,你得给我做主,谁的老公不疼自已的媳妇?!”
他对她的心情理解了一些,同时心里也有了一点愧疚,于是,便对她安慰道:“以后我们有钱了,也给你买好车豪宅。”
“攒钱买好车豪宅,那还不等到猴年马月?甚至永远买不了。”她瞥了他一眼,说。
“我们现在手里没钱拿什么买车?”他看着她,问。
“我的意思是,我自已贷款,买一辆二十万左右的车,用我的工资每月按揭一次。”她说出了心里的打算。
他寻思片刻后,说道:“可这样我们每月的资金就更紧张了,搞不好会影响我们的生活,你别忘了,我们还得交房租哩。”
宋晓倩轻微地摇了摇头,说:“只要我们合理安排资金,就不会影响到我们的生活。”
“怎样才算合理安排资金呢?”他问道。
“我的钱还车贷,你的工资交房租,你爸妈的退休工资给孩子买营养品、管日常生活开支,下余的钱作为机动资金;现在你父母和我们吃住在一起,难道还用分彼此?再说了,他们也没有需要花钱的地方,放着钱也没啥用,弄不好以后钱贬值了,到时候再后悔也晚了。”她眨着眼睛,说道。
王一鸣听后,没有马上表态。过了一会儿,他才沉吟道:“这两天,我给我爸妈通个气,听听他们的意见再说吧。”
宋晓倩转嗔为喜,说:“只要你同意,事情就好办了,你给他们解释一下,好好做一做他们的思想工作,他们也可能不反对。”
王一鸣嘴里嗯嗯两声,接着,点了点头。
第三天,王一鸣告诉宋晓倩:他已把她的意思告诉了父母,父母不反对。
接下来,宋晓倩便急不可待地选定了一辆价值二十多万的红色奥迪轿车,然后,很快理办了按揭贷款手续,第二天,便把新买的奥迪轿车开回了家。
买过奥迪轿车之后,宋晓倩的两位同事对她说:“晓倩,你挺拽呀,婆婆公公给你看孩子、做饭,你不用进厨房,到家都有现成的饭菜吃,既省心,又省劲,够享福了!你又置换了大房子,不久就能住上新房子;现在又买了奥迪车,你的日子好滋润呀!”
宋晓倩听过这些话,脸上露出了微笑,她的虚荣心得到了些许满足。
买车之后的头两个月,宋晓倩对家人的态度比较温和,家人之间没有拌嘴,但到第三个月,因为早餐问题,宋晓倩便与婆婆拌起了嘴。
有一天早晨,刚过五点半,常爱蕴便悄悄地起来做早饭,尽管她轻手轻脚地操作厨具,但在开水管、刷锅、开炉灶时还是弄出了一定的响声。
当她淘完米,正准备把米下到锅里的时候,宋晓倩一下子推开厨房的门,冲着常爱蕴嚷道:“你还叫人睡觉不了?!孩子哭闹到半夜,我刚眯瞪眼,又让你给聒噪醒了。”
常爱蕴先是一愣,然后说道:“我怕聒噪到你们喽,才慢慢地轻轻地干活哩,这是最小的声音了,就这也聒噪到你了;不做饭不行,轻轻地做饭也聒噪你,这该怎么办?!”她顿了顿,又说:“下边我注意一点儿,尽可能不弄出声音来。”
宋晓倩哼了一声,退了出去。
到七点四十分的时候,宋晓倩慌慌张张地走出卧室,瞅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说道:“完了,晚了,要迟到了。”她一边说,一边快速走进卫生间。
常爱蕴见宋晓倩起来了,便赶紧给她舀小米稀粥、盛菜,接着,又把饭菜端上了餐桌。
宋晓倩很快就从卫生间里出来了。她坐在餐桌前,端起盛小米粥的碗就喝了一大口。小米粥刚入口,她便被烫得生疼,于是,她不由自主地把头一扭,哗的一声把粥吐在了地上。紧接着,她用右手捂着嘴,嚷道:“烫死我吧!饭这么热,咋喝呀?!”说完,她白了婆婆一眼。
“刚才饭菜都凉了,我又热了一次,刚热过,可能热过了。”常爱蕴解释着,就拿起一个刷过的空菜盘,准备把碗里的饭倒在盘子里凉一凉。
宋晓倩吊着脸子埋怨道:“也不看看几点了,不知道得上班吗?为啥不喊醒我?让我睡过了点,现在离上班时间不足十分钟,饭又这么烫,叫我咋吃呀?!”
常爱蕴早已不耐烦了,于是,马上驳斥道:“上周二早上七点半,我做好饭叫你起来吃饭,你气得不行,怪我叫醒你了,说影响你睡觉了。可今天,我没敢叫你,你睡过了点,不怪你自已,却又埋怨我没叫你了。到底用不用我叫你?为啥你不定一下闹钟?难道你横竖都有理儿?反正都是我没理儿?”
宋晓倩也不示弱,瞪着眼大声说:“你是该叫我时没有叫,不该叫我时却叫了,正好弄反!上周一晚上加班加到夜里十一点多,第二天早上当然得多睡会儿了!今天是周一,上午有例会,当然不能迟到了!难道这你都不懂?!”
“自已的事情应该自已结记好,有差错了别老是埋怨别人。”常爱蕴嘟囔道。
“当老人的应该给儿子儿媳看好孩子,处理好家务,做好饭菜,使儿子儿媳吃好喝好,无后顾之忧,全力干好工作。”宋晓倩振振有词。
“当儿媳的应该尊重公婆,在家时应该带孩子、帮厨,分担家务,不能光看手机、老是睡觉,啥活都不干,反过来再吹毛求疵。”常爱蕴对宋晓倩反唇相讥。
宋晓倩恼羞成怒,大声嚷道:“你说我在家不带孩子?!我每天搂着孩子睡,她经常闹腾到半夜,夜里又是撒尿又是喝水,有时还拉屎,你们谁管了?都是我管她。我白天上班,晚上照管孩子,一家人数我忙,我容易么我?!你虽然白天做三顿饭,可晚上能安安稳稳地睡个好觉呀!我每天晚上都照管孩子,这算我不带孩子吗?我倒觉得,我在家出力最大!付出最多!最辛苦!我尽心尽力了,对起孩子喽。”她顿了顿,又说:“我倒觉得你没把家务做好,也没把饭菜做好。”
“你是孩子她娘,你不搂着她睡谁搂着她睡?!我搂着她睡她肯定哭闹!你愿意吗?!”常爱蕴忿忿地说:“我每天起早贪黑地干家务,见天三顿变着花样做饭菜,热汤热水地做足做好,再把饭菜端上桌让你们吃,难道我做得还不到吗?你还能叫我怎么做?!我做的饭菜,虽说不上是美味佳肴,但我已经尽力了!你可以打听打听去,我做的饭菜绝对不算差!”
“听我的同事说,她们家有菜谱,每周按菜谱做一遍,一周七天不重样,饭菜很好吃!可我们家天天都是玉米粥、面条子、小米汤;几乎每顿都是炒青菜,况且炒的菜不是太淡就是太烂,吃起来没有一点味道,反而有时竟会吃出头发丝或钢球丝,恶心死人了;稀饭有时烫嘴,有时太凉,简直没法喝。”宋晓倩说:“我已经吃腻了。”
常爱蕴马上给她顶了回去,说:“你说你同事家有菜谱,那你咋不去你同事家吃饭?你想吃什么,为啥不提前对我说?我觉得我做的饭菜蛮好吃哩!她爷爷吃了几十年,都没有吃腻,你吃腻了,那你别吃呀!”
“我白天上班,晚上哄孩子,没时间做饭,要是有时间的话,我真做几顿让你看看。”宋晓倩冲着婆婆又说,“你问我,‘咋不去人家家吃饭’,这里是我的家,我去人家家吃饭算哪回事儿?!我要是去人家家吃饭,你们愿意吗?!你还说,‘我想吃什么,为啥不早说’,你问过我想吃什么吗?你不想法提高饭菜的质量,却怨我说饭菜不好吃嘞。”
“周六周日你不上班,咋也不下厨?”婆婆问儿媳。
“你们三个人都在家闲着,叫我给你们做饭吃?你们好意思吗?孩子不找我?!”儿媳冲着婆婆说。
“你提前不说想吃什么,我想做什么饭就做什么饭。”婆婆说。
“你从来都没有问过我想吃什么,你咋不问我?”儿媳说。
“你咋不提前说?”婆婆又说。
“你没问。”儿媳又说。
“你没说。”
婆媳二人拌嘴,王卫杰本没打算插话,但后来他实在听不下去了,于是,他走出卧室,对着儿媳妇说:“你们还抬不抬嘞?!这你不怕迟到了,你不看看几点啦,还不快去上班!”
宋晓倩听后,“哼”了一声,抓起五斗橱上的手提包,急急忙忙地出门了。
儿媳妇上班走后,王卫杰冲着老伴说:“你们争论的饭热饭凉的问题和用不用喊她吃饭的问题,以及想吃什么问不问、说不说的问题,症结是提前没有好好地沟通,要是都好好地说话,提前沟通一下,屁事也没有!你们这样争论,争来争去,还能争出个里表?谁能给你们分出对错?争到猴年马月也难分是非,结果只能是伤和气,而且自已心里也不好受。”
常爱蕴气呼呼地说:“我受不了她那盛气凌人、没大没小的态度,看不惯她那一句话怼死个人的说话方式。”
王卫杰轻微地摇了摇头,说:“你是婆婆,是长辈,不要跟她一般见识,不要跟她计较,更不要与她针锋相对,她说什么你别往心里去,你也不是没毛病,你要主动与她多沟通,首先与她好好地说话,否则,家无宁日!依我看,她只是脾气不太好,说话不加考虑,想说啥就说啥,直来直去,但心眼并不坏,她有文化,只要你做好了、对她好,人心都是肉长的,她会被感化,她也会对你好!”
常爱蕴不以为然,说:“我不想跟她一般见识,也不想跟她计较,可她一次又一次地给我弄气受,我会不发作?!兔子急了还咬人哩,何况我是个人呢?!她脾气不好,那她咋不去怼她爹她娘呀?我算看透她了,我感化不了她,光指着感化她,到海枯石烂、地老天荒、公鸡下蛋的时候,她也不会被感化,我再努力去感化她也白搭,啥时候她也不会对我好!除非我们的儿子有大出息了,假设我们的儿子位高权重,假设我们的儿子有金钱无数,那时候不用感化她,她也会乖乖地听话,也会老老实实地对我好。对她而言,金钱是重器,只有钱权才能感化她,才能镇住她!她是钱心太重,虚荣心太强。”
“我不完全相信。”王卫杰说。
“我坚信。”常爱蕴说。
“那以后看!”王卫杰说。
“以后看吧!我不会看错她!”常爱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