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卫杰夫妇在县城的房子,仅用二十多天的时间,就以二十八万的价格卖出去了。他们把面包车也卖了,仅卖了两万块钱。房子和面包车,总共卖了三十万元整。
在腾房的前两天,王卫杰便把一些有使用价值,但不宜带走的物品,分别赠送给了左邻右舍,并与邻居们依依不舍地道别,还邀请他们次日中午到他家参加告别宴会。
邻居们听说王卫杰卖了房和车,以后去市里他儿子家住之后,也纷纷前来看望他,与他们夫妇共忆过往之事,再叙邻居之情。大家都在这里住了二十多年,共同见证了社会的发展与进步,亲历了生活的改善与提高,经历了青丝变白发的过程,有说不完的话题;二十多年来,他们风雨同舟,同甘共苦,建立了深厚的友谊,有着很深的感情。以前,他们也没有过深的感受,但现在王卫杰夫妇即将搬走,这些邻里才发现,他们之间的感情十分深厚,虽不是亲人,但胜似亲人,像亲骨肉分离时那样,互相握着手,难舍难分,有叙不尽的邻居情。
在王卫杰夫妇摆设的告别宴席上,夫妻二人与这些相处多年的邻居兄弟姐妹们,互相敬酒,频频碰杯,说道动情之处,有几个人几度哽咽,几度落泪,犹如生死离别。
摆设告别宴席的第二天黎明,王卫杰夫妇便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生活了多年的家,坐上前来搬运家电等物的货车,向市里进发了。
王一鸣先用他爸妈卖房卖车的一部分资金,结清了他和宋晓倩那套房子的贷款,然后,在一个月内,便以四十八万元的价格把房子卖掉了。值得庆幸的是,他们这套小房子,卖的价钱不算低,如此以来,他们手里的钱,已够买一套团购房了。于是,他们一方面在宋晓倩工作的单位旁边,租下了一套三居室的房子,一家五口人住了进去;另一方面,果断地全额缴纳了团购房款。听宋晓倩单位的领导说,团购房已开工建设,工期是两年左右,即再有两年左右的时间,他们就可以入住新买的四室两厅的大房子了。就这样,他们置换大房子的事情,已基本办妥,剩下来的事情就是等待交房了。
生活又恢复了忙碌,一家人有了新秩序。王一鸣整天早出晚归,忙于工作;宋晓倩除了工作就是照顾孩子;常爱蕴的主要任务是洗衣做饭,王卫杰除了买菜散步,便是写他的长篇小说。
有一天,家里的冰箱突然坏了,宋晓倩按照墙上贴的小广告上面的电话号码,联系了两家维修店。
这两家店的维修人员先后检查过冰箱之后,都说是压缩机坏了,报出的维修价格分别是一百元、一百二十元,另加三十元的拉送费。
宋晓倩嫌价格高,于是,她便又联系了第三家维修门店。这家维修店的人在电话里问:“冰箱哪里坏了?”
她答说:“压缩机坏了。”
对方说:“现在我们店里很忙,不能去人检查冰箱,按你说的情况,要是你们把冰箱送来,等修好后你们再自已拉走,维修费八十元;要是由我们负责拉送冰箱的话,就再加三十元的拉送费。”
她又问道:“维修需要多长时间?”
对方答道:“两天内保准修好。”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后,她和对方商定,由店家负责拉送冰箱,维修和拉运费共一百元,两天内修好。
当天下午三点钟,维修店来了两个年轻人,把冰箱搬运走了。
两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到了第三天下午四点左右,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和一个小伙子来敲门,说是来送冰箱的。
宋晓倩打开门,问:“修好了?”
那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答道:“修好了。”
他们把冰箱摆放好,然后,接通了电源,冰箱马上有了压缩机的响声。
过了一会儿,宋晓倩拉开冰箱门,把手伸进去,试了试,却发现没有一丝凉气,于是,她蹙起了眉头,冲着那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问道:“到底修好了没有呀?”
“当然修好了!你听,这不是压缩机在响嘛?!”那男人答道。
“你们是咋修的?”宋晓倩又厉声问道。
“换了一根新的知名厂家生产的缓冲管,维修质量绝对过关!”三十多岁的男子答道。
“那咋还不制冷?!”她怫然不悦地问。
“那是冰箱的其他地方还有问题。”三十多岁的男子生硬地答道。
宋晓倩抬高嗓门,瞪大眼睛,斥责那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说:“哪有你们这种修冰箱的?简直是天下少找!说修好了,却仍不制冷,还不能使用,这咋能算修好了呢?!跟没修一样!”
“我们花了几个小时的时间,先是打开机壳,然后卸下破损的老缓冲管,又换了一根高质量的新管,试了试没问题之后,才把机壳重新安装上的。”三十多岁的男子气急败坏地说,“你也不去打听打听,看谁不知道我们的维修价格合理,质量过关!”
“你说得这么好,那咋没把我的冰箱修理好呢?!修了两天跟没修一样,照样不能使用!你们到底会不会修?是不是骗人的?”宋晓倩出言不逊。
“你告诉我们,是压缩机坏了,我们把压缩机修好了还不算修好了吗?要叫我说,我们已经按你的要求,把压缩机修好了。”那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忿忿不平地说道。
“把压缩机修好了,并不等于就是把冰箱修好了,光修好压缩机有什么用?我拿钱修冰箱,是为了使用,只要不能使用,就不算修好,要不然我不白花钱?!要叫我说,你们这是胡扯,这冰箱跟没修一样,根本算不上修好!”宋晓倩顿了顿,又说,“你们就不知道检查一下冰箱的其他部位有无问题吗?冰箱仍不制冷,你们为啥不找出问题,排除故障?!”
“你没有让我们检查其他部位呀,你只说压缩机坏了,让我们把压缩机修理好,我们是遵照你的安排行事的呀!你没有委托我们,我们怎能随便增加修理项目?要是我们再加项目,你不认可怎么办?”三十多岁的男子辩解道。
“反正我认为没修好!”宋晓倩阴沉着脸说。
“我认为我们没过错,是照你的意思维修的,现在已经修好,而且质量过关。”男子针锋相对地说。
“冰箱还不能用,我不付维修费。”宋晓倩气恼交加地说。
“现在把压缩机修好了,其他零件都没有坏,不制冷的原因是制冷剂用光了,只要加一次制冷剂就把问题解决了,就可以马上使用。不过,要是让我们加制冷剂的话,你还得另外加钱。”三十多岁的男子解释道。
“加钱?我们搞价格时你咋不说?你是不是当时故意不说明,目的是拐着弯子多收我的钱?我不管你怎么说,反正冰箱还不能使用,别说再加钱了,就是原先说的维修费,我也不会给你们一分!因为你们没把冰箱修好。”宋晓倩气鼓鼓地说。
“你要这么说,那我今天就坐在你家不走嘞。”三十多岁的男子嚷道,“我们按照你的要求维修哩,费时费力,又给你的冰箱换上了高质量的新零件,你竟不想给钱,这不是不讲道理嘛?”
宋晓倩气得直跺脚,说道:“你才不讲道理哩,是你们没把冰箱修好,没修好还想要钱,想得怪美!没门!你不走,我就报警!”
“你现在就报警吧,警察来了才好哩,让警察评评理儿,我相信,警察也不会评我输理。”男子毫无惧色地说。
宋晓倩从桌子上拿起手机,准备拨报警电话。
这时候,王卫杰从他的卧室里慢慢走了出来。
本来,他从下午两点半开始,就在卧室里写他的长篇小说。由于宋晓倩跟修理冰箱的男子争论声太高,他的写作思路被打断了。于是,他不得不停下写作,不由自主地听起了宋晓倩和那男子的争论。虽然不是每一句话都听得清清楚楚,但也听清了大部分。
当他听到那男子说坐家不走了,宋晓倩要报警的时候,他再也坐不住了,于是,便走出了卧室。
王卫杰走到客厅,什么也没说,只是对着那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轻轻地招了招手,意思是你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
那男子会意,便走到王卫杰跟前,然后,跟随王卫杰走进了他的卧室。
他们走进卧室后,王卫杰先礼貌地给那男子让座,然后又给他敬烟,接着又把一杯茶水放在他身旁的茶几上。
那男子已猜出,这位老汉不是她的父亲,就是她的公公。他见他如此客气礼貌,便把脸上的阴霾换成了微笑。
王卫杰坐下之后,主动对那男子介绍道:“我是她孩子的爷爷。”接着,他又说:“你们刚才的话我都听见了。”
那男子摇了摇头,说:“不好意思了,大爷。”
“她平时就不会好好说话,刚才她说的难听话,你别往心里去。”王卫杰停顿片刻,又说:“我认为,她态度不友好,维修之前只说让修理压缩机,可现在却不付修理压缩机的钱,这样不妥;我想,她可能是怕你们故意另加维修项目,多收费。不过,你们也有一定的责任,谁家修理冰箱不是为了使用?!要是修理后还不能用,那维修还有什么意义?!不是我说你,你们为什么在修理之前不全面检查检查冰箱?要是发现除了压缩机坏了之外,还缺少制冷剂的话,为什么不早告诉她?要是在修理之前,就把问题说清楚,告诉她仅修理压缩机还是不制冷,必须再加一次制冷剂才能使用,那她还有什么话可说?!她爱咋修就咋修,修几项拿几项的钱,她咋能埋怨你?还能出现今天的争执和麻烦?换句话说,就是瞎子跟着秃子走——先明后不睁(争)。”
修冰箱的男子一直认真地听着王卫杰说话,而且还不时地点一点头。
王卫杰见状,便又问道:“年轻人,你说吧,冰箱还有什么问题?再怎么修才能使用?”
男子答道:“加一小桶制冷剂就可以了,其他地方没毛病。”
“需要多少钱?”王卫杰问。
“一百元吧。”那男子说道。他顿了顿,又说:“这绝对是公平价格!”
“好,我相信你,你修吧,按你说的价钱,连同修压缩管的钱,我都给你,一分钱也不会少。” 王卫杰随即说道。他停了停,又说:“不过,咱两商定的情况,你不要跟她说,你尽管修理就行了,她是我儿媳妇。”
“大爷,她要是像你这样说话,我和她怎么会吵起来呢?有啥事都好商量呀!”修冰箱的男子微笑着说。接着,他又说,“这样吧,大爷,前边我也有责任,是我提前没把问题说清楚,你既然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也有所表示,加制冷剂我只收你五十元,这是成本价,没有工时费;还有,加过制冷剂,要是冰箱还不能使用,我送你一台新冰箱。”
王卫杰一边微笑一边摆手,连声说:“不用,不用。”
他们把事情说定之后,那男子便派与他一块来的那个小伙子,到他们的门店去取制冷剂及工具。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那小伙子带着制冷剂和工具回来了。
三十多岁的男子和小伙子马上动手给冰箱加制冷剂。他们卸螺丝,开机壳,灌制冷剂,逐步进行,不停地忙活着。
王卫杰一边观看,一边陪他们说话,有时还给他们递一递工具。
用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制冷剂便加好了。
他们把冰箱的电插头插在电源的插座上,冰箱发出了清脆的嘶嘶声,过了一小会儿,便有一股凉气从冰箱里冲了出来。
三十多岁的男子先竖起耳朵听了听声音,后又把手伸进冷藏室试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好了,声音正常,制冷效果不错。”
王卫杰也感觉到了从冰箱里出来的凉气,便接话道:“好,你们辛苦了,谢谢你们!”
“不客气,大爷。”三十多岁的男子看着王卫杰,说道:“大爷,你对我们这么客气,你待我们这么好,按说,我们就不该收你的钱了。”
王卫杰马上接道:“哪能呢!你们费了时间,费了力气,还用上了一桶制冷剂,不但应该收费,而且一分钱也不能少。”他说着,便从口袋里掏出两张一百元的人民币,递给那男子。
那男子接过钱,说:“不行,这太多,按我刚才说的,添加制冷剂只收五十元,成本价,按说该不收钱哩。”他说着,就拿出钱包,从里边抽出一张五十元的人民币,往王卫杰手里递。王卫杰摆着手不接,那男子便把钱放到了茶几上。
王卫杰从茶几上拿起那张五十元的人民币,就往那男子的口袋里塞,那男子坚决不让。
他们推来让去,最后,那张五十元的人民币,还是留在了茶几上。
那男子临走的时候,对王卫杰说:“大爷,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你家的电器什么时候坏了,就给我打电话,我免费给你维修。”说着,他递给了王卫杰一张印着姓名和电话号码及门店地址的名片。
王卫杰双手接过名片,微笑着说:“好啊!晚几天我请你喝酒。”那男子随即接道:“我是晚辈,我做东,我用车来接你。”
王卫杰一直把他们送至小区门口。
那男子走出了十几步,又回过头来,朝王卫杰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