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数朵,且看二郎这一枝。武松自领提携他的知县恩公钧旨,一行数人昼行夜宿,风尘仆仆的赶至河北大名府。见了梁中书,交拔了贴了封条的数只匣箱,讨了公文。与四名属下在大名府繁华巷陌中逛了一日,看了些异地风俗人情。
夜来忽观金莲香帕上情意缱绻的赠词,在寒风细雨里,翦瞳秋水中那含情脉脉。临别时对他依依不舍的惦恋。他归心似箭,牵挂着那绝美的梦里画中人。这种情愫,是良缘?还是错姻?还是只能开花,不能结果?此时二郎也不在乎牵牛织女星际会缠绵的渺茫。
一个念头,他要回去,三日不见,如隔三秋。这都二十多天了,这种心情,孑影相吊人寂寞,万种痴情向谁说?梦里唯有香帕羁,岂甘良辰变蹉跎。
当他怀着美好憧憬,心花怒放的回到武氏烧饼铺。第一眼便见一口黑色的棺材,香烟缭绕,地上盆中冥纸灰烬尚有余焰,灵牌上书,宋故亡夫武植之灵柩。
这一下,惊得武松如五雷轰顶,额蹙心痛中,瞬间怆然涕下。他手抚棺盖,声音哽咽道:“哥哥!这是怎么啦?好端端的汝却与兄弟阴阳两隔。痛煞兄弟也!”
武松抑制不住情绪失控,捶胸顿足,号陶大哭了起来。
他这一举动,惊动了潘金莲。只见她一袭白素孝衣,满靥愁容,眼神中带着无限愧疚的来到二郎身边。欲言又止,似乎不知如何开口。
武松见到日思夜想的心仪之人,忽然心中阙薿无限。目光如炬,直视潘金莲道:“吾这哥哥如何死的?是汝嫌弃他生得五短身材,相貌丑陋。才下了毒手,结果了他性命,对吗?想不到伊貌美如花,却有一副蛇蝎心肠。呸!武松错看汝了……”
潘金莲闻言,心如刀绞般难受。这如何才能向二郎释窦?大郎之死,其中过眚,她有不可推脱的责任。
“二郎小哥哥,这事,奴……奴……奴家不知如何向你解释。唉!一言难尽,大郎非金莲所杀,却因金莲而死。小女子深感羞愧万分,恨不能以死谢罪,为大郎抵上这一命。”潘金莲满脸悲慽。
武松厉声喝道:“不是卿杀了吾哥哥,难道是吾哥哥平白无故,好端端的要自寻短见么?”
潘金莲决定不再隐瞒,黯然神伤道:“是西门庆到宅中杀了二郎的哥哥。”
武松闻听是西门庆,瞬间满脸忿怒,手指指向潘金莲,叱责道:“这西门庆又不识俺哥哥,来宅中何干?想必是卿与他玉魄冰肌不知何处去?褪下霓裳高阳卧玉榻。红杏出墙了,还口口声声说什么愿与俺倚同轩,生同榻,死同丘!假的,一切都是假的。俺走未及一月,汝就耐不住寂寞,风月无情人暗换了。”
潘金莲百口难以辩解,她与西门庆确实已经劈腿。她无限委屈,泪盈香腮,幽怨而语:“二郎小哥哥,小姐姐爱君之心神灵可鉴,爱到衣带渐宽终不悔,为君拼得人憔悴。”
武二郎那里肯信,诘问道:“潘金莲,伊还在鬼话连篇,骗俺。那伊先说说西门庆因何要杀俺这苦命的哥哥?他俩近日无怨,往日没仇。再说了,伊武功盖世,凭西门庆那点手段,十个捆一起,都不够伊打。在伊眼皮底下,能杀俺哥哥,岂有此理?除非你俩狼狈为奸,才见死不救。亦或者是伊指使西门庆,杀俺哥哥以灭口。然后,就暗渡陈仓,到西门庆那里去吃香喝辣。过上阔太太的奢侈生活……”
潘金莲含泪三碱其口,犹豫了好一阵子,无限懊悔,哀伤道:“大郎之死,只怪小女子引狼入室。不慎,让西门庆那淫贼突下杀手。自二郎小哥哥走后不过两日,那西门庆突然来登门造访,声称二郎是他义结金兰的兄弟。还送来一匣金银,说什么与武都头合作了一笔大买卖。小女子信以为真,就以礼相待。殊料这恶贼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暗中使诈。在御酒中做了手脚,这也许是冥冥中注定的孽缘……”
武松听罢,由悲伤变成愤懑,羡慕嫉妒恨一齐涌上心头。对这个阴险,奸诈,邪恶的西门庆恨得双瞳喷火。想不到,他心中至爱的女神,被西门庆捷足先登,洁白的花蕊上留下一抹污痕。还杀死了他从小相依为命的哥哥,此事,孰可忍?
这,如何能让他能够接受?面对金莲的解释,爱与恨交织,冲昏头脑的他,哪有理智。怒极中,“嗖的!”一声,他拔出两把寒光灼灼的天伤刀,左刀尖上指潘金莲咽喉,右刀锋印向曾经互生情愫的女郎胸口。速度之骤,瞬间由咫尺便近抵毫厘之距。
二郎噙泪,幽幽道:紫骝将去,
想长亭话别,相思共结。
落絮古道,忍将泪眼泣离别。
旬日如隔三秋,肯定是,踪没音绝。
愁无计,独斟西楼,望冰轮如缺。
鸾镜,独照奴,这绣帐娇娥,玉颜肌雪。
烛摇影单,筠簟缇帷如空设。
不恨二郎薄幸,恨月老,良缘堙灭。
望归来,拨奴蜻簪,翩成双蝶。
潘金莲见二郎如泣如诉的诵起她写给他痴情缠绵的句子。而她在他的眼里,却变成了出墙的红杏,还间接地使他哥哥死于非命。
此刻,让她心头滴血,能让他原谅自已,回到琴瑟和鸣,两心相契的从前吗?
对这个深爱得男人,此时,虽有千言万语,潘金莲不想做过多的解释。因为她这一刻明白了,爱之深,恨之切!
面对冷冰的刀上寒芒,她闭上双眸,静谧的伫立。含泪道:
人寰邂逅武二郎,
可谓此身匹凤凰。
殊料淫贼偷香去,
缠绵从此亦断肠。
武松听罢不由发怔,良久,幽怨启齿道:“卿如爱俺,为何让那西门淫贼拔了蜻簪?不是说好咱俩翩成双蝶的吗?俺哥哥也因卿而死,试问,卿这小姐姐是乍当的?又有何颜面说什么倚同轩,卧同榻,死同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