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青寂五官生得清隽,身形笔挺,乍一看不像是武将人家的孩子,眉眼间自带一股文人的风流劲。
她记起来了,昨日岑王府的宾客中,她看向司瑶时,眼角的余光也瞥到了他。
“都是自家人,青寂,等你日后成婚,也要把新妇带进宫让哀家瞧瞧,哀家也有礼。”卢太后安抚地道了一声。
“那臣就先谢过太后了。”卢青寂爽朗一笑,眉眼一瞥,看向了一旁站起身来的司瑶。
司瑶知今日她新婚燕尔的“阿兄”“阿姐”会进宫拜见太后,便满心欢喜地给太后请了个早安。
等了半晌,辞楹和谢寻微还未到,先一步映入眼帘的便是这风度翩翩的卢家小郎君,司瑶刹那觉得心情格外美妙。
卢青寂是这京中数一数二的青年才俊,两年前还中了进士,加之他的模样也出挑,出身贵胄,眼下已成了安京城万千少女眼中的新宠。
司瑶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每每出宫都会听闻卢小公子的传言,今日得见,自也觉得这样的翩翩公子格外赏心悦目。
她特意从卢青寂身前走过,到太后身前撒起了娇:“皇祖母,永液池边的茶梅开了,我要带辞楹阿姐和卢姑娘去赏花。”
她已经看了卢青寂许久,担心再这么盯下去,实在无礼,所以找了个由头准备出去吹吹风。
“好,去吧。”
太后又担心司瑶冻着,让一旁的宫婢给司瑶取了绒氅来,之后才放三个姑娘出殿。
“恭贺岑王殿下新禧。”卢青寂同谢寻微寒暄起来。
谢、卢两家老一辈走得近,谢寻微与卢青寂年岁相仿,自小便相识,近年来两人在官场上抬头不见低头见,关系也算融洽。
“听闻卢公子年中被派去江南赈灾,顶着夏日的烈阳广施善举、安置流民,得到了当地百姓的交口称赞,近日已擢升为户部郎中,也是可喜可贺。”谢寻微也礼尚往来地夸了一句。
“岑王殿下谬赞,下官无非是借着太后的光,才得陛下赐了这立功的机会,若说得百姓称赞,着实是折煞下官了。”卢青寂谦卑答道。
宁远侯卢罔掌着京畿的上万戍卫军,他的长子卢青松在羽林军中当差,也是宁远侯府的世子,次子卢青寂在翰林院沉淀了两年,眼下得提拔,俨然有冲天之姿。
卢太后是看着他们兄弟二人长大的,只盼着他们能护住卢家的荣光,对他们也格外关照。
“青寂,你去了户部更要上心,户部掌着天下的户籍、土地和赋役,事关重大,切不可像你父兄那般马虎。”卢太后又悠悠道。
卢青寂:“父兄是武将,所以行事豪迈不羁些,臣幼时体弱,没习得那一身好武艺,才不得不弃武从文。但在其位谋其职的道理臣懂,臣定尽心竭力为陛下分忧。”
“你心里有数便好。”
太后同他们说了会儿话,外间的宫人前来通传:“皇后娘娘来了,说是要同您说说太子册妃大典的安排。”
杨皇后要来,谢寻微和卢青寂自也不好久留,便先一步请了辞。
两人不疾不徐朝永液池边行去,一个去接自家小妹,一个去唤新婚妻子。
“听闻殿下与王妃是旧识,而王妃一个月前才回京,这个月便嫁给了殿下,真是天定的缘份。”卢青寂感叹道。
谢寻微笑道:“也是陛下垂爱,才将舒妃娘娘的侄女嫁给本王,本王记得,卢兄比本王年长几个月,可有成亲的打算?”
“下官倒是也想,奈何家中母亲不在,父亲也常年在外领兵,这婚事是没有人替我们兄弟俩操心啊。”卢青寂打着哈哈。
两人说着话,不远处已经出现几抹窈窕的身影,他们二人便也心照不宣地放慢了脚步,留给三个姑娘再多相处片刻。
卢以宁上回在宫宴丢了人,回府后挨了父兄好一顿训斥,眼下不敢轻易冒头了,只远远跟在辞楹和司瑶身后。
“卢姑娘,你怎走得比我这个脚受伤的人还慢?”
卢以宁如梦初醒,诧异地朝辞楹看来。
她知辞楹与司瑶是血亲,定是亲密无间,她怕自已打搅了她们,也担心自已一句话不对得罪了公主,又惹来父兄的责怪,所以格外小心。
司瑶仰着下巴:“愣着做什么?要本公主等着你吗?”
“臣女这就来。”
卢以宁很识趣地上了前,眼里的局促仿佛也因着她们的善意,消失在了料峭寒风中。
湖边曲径,茶梅初绽,三人所过之地隐隐散着淡香。
“阿姐,早知你上月回京,我就派人去接你,不去那慧安寺了,结果你回来路上那么遭罪不说,我还错过了皇兄选妃。”
司瑶只觉离开的这两月,安京城中风云变幻,太子和岑王两位兄长一前一后都要大婚,她似是落了单一般,心中时不时觉得有些空。
“公主,你手下可有一兵一卒?”辞楹打趣地问道:“你要单枪匹马去接我吗?”
“阿姐你取笑我!”司瑶不服输地扬起了头道:“我的确没有,但是沈初霁手底下有金吾卫,父皇允我每月出宫两回,特命他护我周全,我的话他不敢不从。”
辞楹一时哭笑不得,眼里尽是宠溺。
卢以宁艳羡道:“陛下待公主真好。”
“父皇待我自是极好,父皇是仁君,对百官也很亲善。”司瑶面朝着湖面,粼粼波光映在她的眼底:“父皇说,我虽已及笈,但是允我无拘无束到二十岁再嫁人,而且到时要挑这世间最好的儿郎做我的驸马。”
她轻细的声音散在风中,格外天真无拘。
“最好的儿郎?得是什么样?”卢以宁听得有些怅然。
“至少得是丰神俊朗,才高八斗,能像父皇那般心怀仁义,却又不失男儿血性吧,就如,嗯……”司瑶捂了捂脸,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辞楹听了这含糊的言辞,不由得想起了司瑶看卢青寂的眼神,那是独属于少女的含羞带怯。
不知为何,辞楹下意识拢了眉。
她对卢青寂的观感不好,总觉得他那双眼里藏着捉摸不透的深意,如这寒冬的深井,虽见水泽,不见温度。
但她知道,自已并不能置喙什么。
尤其是,卢青寂一个前朝大臣,不似谢寻微有进出宫的特权,来一趟后宫并不易,而他今日进宫看望太后,偏偏司瑶也在,恐怕这其中不乏太后的用心。
卢以宁选妃失败,卢家丧失了一次与皇家结亲的机会,太后为了卢家的兴盛,应是生了将公主嫁去卢家的想法。
“公主——”
辞楹本想说,这世间的女子并不只有嫁人一条出路,可瞅瞅自已本就是顶着新妇的身份进的宫,又觉得很苍白无力。
尤其是,公主的嫁娶是皇家大事,她一个臣女不可妄议。
她顿了片刻,摘下了一朵茶梅花,别在了司瑶的发髻上:“公主,你已是天下最尊贵的女子,你有没有想过,鲜花有时不必绿叶相配,若绿叶杂乱无章,反倒影响花枝的美。”
司瑶愣了一下,眸子里闪着碎光,仿佛听进去什么,却又像是听不懂。
一侧的卢以宁投来了新奇的目光,她也道:“公主发上这朵不带叶的茶梅,格外娇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