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与太子兄弟情深,怎么,殿下是想把我的别有用心都告诉太子,让太子厌恶、惩治我吗?”辞楹仰起头,探寻地对上他的目光。
在旁人看来,她与谢寻微的这桩婚,无非是她觊觎太子妃之位不成,反被沈皇后打压,阴差阳错嫁给了岑王。
她与萧玄,是有缘无份,是无法抗衡帝后,是天时地利人和皆失,是遗憾。
“如若殿下非要点醒太子,我也拦不住,但我也会向太子阐明,我之所以能去橙园,也有殿下的一份功劳。”
辞楹的长睫微微颤动着,竭力压制着心中的不安,生硬地道出了这番话。
谢寻微眉头紧蹙,被她气得脑仁里都在冒火:“你这是拉我一起下水?”
“左右我们都要成亲了,赐婚诏书上说,要琴瑟和鸣,携手共进。”辞楹朝前迈了半步,笑吟吟地把小脸凑到了他眼前。
她的眼梢微挑,鼻峰上有一颗小痣,笑起来还有两颗酒窝,看着格外清丽娇俏。
可谢寻微知道,这都是表象。
这张诱人的小脸下面,恐怕藏着一肚子坏水。
谢寻微拿她没办法,再不想跟她多说一句,冷哼一声,后退两步,头也不回地要走。
辞楹一把又攥住他的衣袖。
谢寻微脚步一顿,看着胳膊上的玉白细指,忍住了一把扬了的冲动:“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辞楹眉毛一挑,露出一个清甜的笑:“殿下记得,多备点聘礼。”
谢寻微:“……”
到底甩开了她的手,遁入了夜色中。
辞楹目送他走远,脸上的笑也敛去,她随手拾起一片不知名的叶,攥紧在了指缝中。
心中的怅然和自责,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可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若太子有朝一日知晓真相,大发雷霆要惩治她,她也认了。
她收拾好神情,朝前跟了过去。
“邓内侍,我在这。”
—
东宫,太子私邸内。
萧玄得知辞楹不日就要嫁给谢寻微后,整个人似被抽走了神魂,一个人闷坐在桌案前,双目空洞,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不理解,为何自已已经做了退步,父皇和母后还是要将自已心悦之人另嫁他人,他也不理解,自已身为储君,却仍要处处忍让。
他猛地扬起胳膊一扫,案上的奏疏尽数被掀翻在地,他抬起头,大步朝外迈去。
“殿下,事已至此,这天下的女子如此之多,何必执着于一人呢?”杨谨一下跪到萧玄身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起开!”
萧玄目色猩红,绕过杨谨继续朝前,却被杨谨一把抱住了双腿。
“殿下,诏书已下,您不能抗旨啊……”
萧玄被禁锢在原地,抬起头茫然四顾起来,头顶天光绚烂,他只觉得异常刺眼。
沈皇后带着两列宫人到东宫时,看到的便是眼下一幕。
沈皇后一大早听闻萧玄不吃不喝,便亲手做了他最爱的榛子酥,又叫尚食局备了新鲜的菜蔬,亲自领着送了来。
沈皇后将萧玄堵在殿门口,屏退左右后,让杨谨合上殿门,问萧玄:“你要去何处?”
“母后——”
萧玄看着身着一身雍容宫装的母亲,声音几近哽咽:“我已经答应娶沈倾洛了,您和父皇为何还要将阮辞楹赐婚给旁人,而且还要这般诛心地把她嫁给表兄?为何啊?”
“所以你现在是在做什么?为一个女子发疯?”沈皇后问。
“我不甘心,世人都说母亲是最疼儿女的,母后,您究竟是疼我?还是为了你们沈家啊?”
沈皇后听了这话,被激得怒意横生,发髻上的金步摇都在不住颤动。
“玄儿,你如今是越大越不长进了吗?你是储君,你本就不可能只娶一人,你的后宫从头至尾都是为了稳固朝局而设,你眼下娶了倾洛,日后还要纳无数权臣之女,你处在这个位置,便不应把情爱看得太重,女子于你而言,只能是衣履。”
“不是……”萧玄低声反驳道:“母后,您也是女子。”
“对,我也是女子。”沈皇后眼里也泛起了泪光:“我从前也曾想过得一人心白头偕老,但我不得不接受我所嫁之人为君王这个事实,我一开始也只是你父皇的侧妃,你的父皇娶了多少女子?先皇后章氏、舒妃阮氏、德妃赵氏、林昭仪、陈婕妤……后宫中人可少?天子本就要权衡利弊,她阮辞楹又如何能肖想独占你一人?我也是担心你被阮辞楹迷昏了头,所以才跟你父皇商议,将她嫁给岑王,而她与岑王的这桩婚,又何尝不是为了顾全大局?”
沈皇后的一字一句都似针尖,重重扎在他的心窝,他虽会意气用事,却并不愚钝,他知道自已身处危台,他只恨自已不够强大。
他掩面跪倒在地,低下了头。
沈皇后走到萧玄身前,抚着他的肩,柔和了嗓音:“你肩上背负的是一个王朝,是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你父皇是因平齐王之乱才坐上的帝位,如今各地节度使与齐王何异?你怎能失去沈家的兵权?你当将目光投向天下,而不是为了一个女子在这踌躇不前。你从前一直做得很好,母后相信,你往后会越做越好。”
沈皇后道完,让人将吃食留下,并未在东宫久留。
她相信,她的儿子能够想通。
……
十一月的上旬,礼部和太常寺为了筹备太子和岑王的两桩大婚,开始频繁出入沈家和阮家,传达着各项大婚的流程和礼节。
昭元帝也命沈初霁领着金吾卫去了一趟慧安寺,接云华长公主和司瑶公主回宫。
一时间,安京城的街头巷尾议论纷纷,百姓们奔走相告,皆翘首盼着近二十年来最隆重的两场婚大婚。
晌午的时候,辞楹被叫去了前院,周菀看着满院子的聘礼,掐着长如流水的礼单,愁得在院中直跳脚。
“这……这,他们谢家是财大气粗,但也没必要这么铺张吧?这是干嘛?嫌我们阮家是清流人家,回不了礼?想让我们难堪?”周菀气得鼻翼一张一合,满脸通红。
周菀说得也没错,陈郡谢氏一族兴盛了百年有余,族中人才济济,各有所长,谢家的财力万不是一般家族可比拟的。
辞楹瞄了一眼礼单,跟着叹了一声:“哎,也的确是有些铺张了,据说这女方的嫁妆至少得是聘礼的一半,不然多少有些失了体面,这可如何是好?”
周菀深吸一口气,朝辞楹看来:“是不是你同小岑王串通好的?”
辞楹一脸愕然:“我跟他都不熟,总共就没见过几回,串通什么?”
“串通——”周菀及时住了嘴。
串通着要分去阮家的家产!